第三十章 幻然如夢
珠兒頭又低下了,半晌,她才說道:“不敢欺瞞小姐,婢子並沒有忘記他。只是騙騙自己罷了,做做那些他還待婢子如初的夢。”
“你且別哭了……”
珠兒如此說,她倒是更相信幾分。底也伽致幻,理應如此。
“小姐……饒過珠兒吧!珠兒一時拎不清,不會再犯了!”
看着底下那個丫頭磕頭磕得腦門紅腫流下血來,她張了張嘴,心跳得更厲害了些。
念及心裏那方不可觸碰的傷口,她笑笑,堅定下來。“珠兒,你如果不想我把你送官,就把底也伽都交給我吧。”
珠兒抬頭看她,似乎這樣的結果,是她始料未及的。
但是只要不被送官,交出底也伽是理所當然的。
“多謝小姐不殺之恩!珠兒定當洗心革面,再不會犯!”珠兒又重重磕了幾個頭。
……
看着手裏不過半指甲蓋量的微紅粉末,鄭眀書不由得犯疑:就這麼點?
珠兒說:“小姐有所不知,底也伽是禁藥。那胡商賣得極貴。婢子月錢不過八百文,這些就讓婢子錢袋見了底!”
她遞上來的時候,鄭眀書還用了些力氣才拿過來,珠兒滿眼都是捨不得。
鄭眀書心慌得厲害,只想儘快把珠兒打發出去,隨手摸出二兩銀子就塞給珠兒。
珠兒訝然,看了眼鄭眀書,竊竊咬了銀子一口,不由得喜笑顏開,立刻告退出去。
……
安都皇城內,東苑太子寢殿。
李濟和揉揉眉心,從榻上下來。一邊穿着外袍,一邊想起方才夢裏,似乎有什麼人在叫他。
大約是從啟元十四年開始的,他能察覺到身邊有個人,但是那人只在他獨身一人的時候出現。
那種專註的注視,不帶惡意,卻如影隨形。
讓賀淮在身邊的人里排查過幾回,甚至揪出了多方安排的探子,都沒有除掉那個人。
最近,尤其是演武場那次,他第一次猜測自己遇鬼了。
於是他拉下臉讓賀淮在屋外守夜,難得安寧了兩天。賀淮昨日被安排去閔州取些文書回來,不在東苑,那人便又來了!
還是在夢裏。
“國師大人,有何見地?”
這大概是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最有失形象的一回。
李濟和感覺這事實在詭異,於是處理完手邊的事,到摘星閣想問問國師。
南國國師東祭月,師承崑崙玉劍仙翁。用得一手好劍,甚至曾為太子的武學老師。
但他好好的武林盟主不做,非要來當神棍。最神奇的還是,這神棍當得有模有樣!
東祭月一本正經地聽着李濟和把數年來的困擾詳細說了一遍,捋捋鬍子,露出個仙風道骨的笑。
“太子殿下,如何認為是惡鬼纏身呢?不是說感覺沒有惡意?”
李濟和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了,也不想相信什麼鬼神之說。但是……
“八月里,青天白日,余在演武場感覺撞到什麼東西,但一不見其形,二不能聞其聲。所以……”
“臣覺着,不一定是惡鬼,是命定之人的可能更大些。”
東祭月繼續仙風道骨地捋鬍子,真是怪哉,這些年他那把山羊鬍竟沒被他捋禿了。
李濟和耐着性子,繼續問道:“國師有何根據?”
命定之人?這四個字本身就充滿了陰謀算計的味道。
“太子殿下,這種情況出現前,可有發生過什麼不合常理的事情?或者可曾丟失什麼物品?”
李濟和一手把玩着棋子,思緒回到啟元十四年。
那一年,晉東旱災、嚴傲玉伏誅、司峰將軍戰死、晉州失而復得、金寧離家出走……還有,撿了個在花架底下睡覺的小孩子。
都沒什麼奇怪的地方。要說奇怪,柳家公子能把自己妹妹隨便亂丟倒是挺稀奇的。
丟東西?腰帶上的珠子算嗎?他每件衣服上都有幾顆珠子,有不少都是當暗器隨便丟的。
李濟和細細排查了一遍,“似乎並沒什麼特別之事。”
東祭月看李濟和在回想時不經意露出的少年稚氣,心中不由感嘆。
別家少年十三四歲正游馬東山看花俏,他的十三四歲,卻是披甲塞外戰胡戎。
“太子殿下不必憂心。臣說命定之人不是無稽之談,實有先例可見。”
“臣的恩師玉劍仙翁少年求學時跌進山谷不死,從山谷出來發現把劍穗弄丟了。
後來夢中常有人與他說話,多年後與臣的師母結識,發現,夢中之人正是撿到劍穗的師母。”
東祭月在捋鬍子,忽然感覺掉了兩根!心疼得嘴角抽搐。
“而且,臣猜測,命定之人出現后,那種異象就會消失。”
李濟和聽完故事,感覺有點頭疼。雖然玉劍仙翁的狀況和他有一定的相似之處,但對他來說未必是如此。
如果所謂命定之人……回去得和賀淮好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