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河東柳家
南柯藉著柳新這小身板的遮擋,勉強整理下了儀容,這才站起身來。
“多謝四公子。”她並沒有接那方手帕。
趙劍峰也不惱,收起手帕,說:“南柯姑娘既然沒有意向為何不與柳夫人說明?這般勉強,只是辜負自己。”
柳新暗道,情況實在複雜啊。
“四公子所言,南柯受教了。請恕南柯方才失態。”南柯臉上已經看不出方才的脆弱,依然是那個從容的才女模樣。
這場合明擺着自己不適合在場啊……柳新想,自己可能需要消失,只是站在兩人中間,十分尷尬。只好挪到南柯身後,降低存在感。
趙四公子其實年紀也不大,甚至能看見他嘴唇上的絨毛鬍鬚。瞧着應該是和太子殿下一般年紀。太子殿下也會長鬍子嗎?柳新不禁跑了下神。
他站在兩步遠的地方,蹙着眉,可以確定不是高興。看起來像是有些失落。
“南柯姑娘如此,在下不好強求。希望南柯姑娘將來能求仁得仁。”
趙四公子自嘲地笑笑,轉身離去。
“姐姐,你不想嫁人是嗎?”看來是了,她說這話其實是想提醒她的,這樣和趙家公子攤牌,以後沒一點轉圜的餘地。趙四公子一副死心的樣子,也許正和她意?
柳新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怕。用惡意揣度別人是最卑鄙的。
“青青,你還小。等你有了喜歡的人就知道了。姐姐不想嫁給不喜歡的人。”
喜歡的人,阿爹嗎?柳新心裏不大舒服。沒接話。
南柯似乎帶着些恍惚,看着趙四公子離開的方向,聲音啞啞的。
回到司攻玉身邊時,趙四公子似乎已經和趙家人說了什麼,韓氏很歉疚地模樣送他們出來,這宴會算是不歡而散。
馬車回府途中,三人都默默無語,各有心事。直到進了德康坊,馬車被什麼人攔下。
阿娘身邊的侍婢女綾玉隔窗道:“有個人,像是找老爺的。也不說明來意。夫人這……”
司攻玉掀起帘子看了眼,一位衣衫襤褸的老者,背了個粗布包,攔在巷子口半步不讓,瞧着她露頭,還大聲問“是柳世襄柳老爺家的嗎?”
懷朔口音。司攻玉不記得自家和那邊有什麼往來,但還是應着:“老人家何事?”
“我想求見柳老爺,有要事!”
這種話,囫圇不可信,但為防萬一,還是引他進府,只等柳林回來應對。
柳林從衙上回來就把人帶進了書房,不知二人說了些什麼。只是第二天,就安排了何管家收拾行囊,說是要趁年關前回鄉祭祖。
但,來人不是河東口音,也不曾在柳家宗族內見過。柳氏沒理由讓個外人來送信。柳新嗅到了一絲風雨欲來的味道。
自從柳萌帶她聽牆角聽出大事來,她就猶如驚弓之鳥。
綾玉來幫着清點行囊的時候,柳新趁人不注意,把妝奩底層的連枝勾絲銀香球取出來貼身放着。又往小包裹里裝了好幾本話本子,都是寫太子的。
鈴鈴和綾玉在一邊看着,直嘆氣,這小姐怕是個傻的。回去給宗族長老瞧見,非得罰跪祠堂不可。
在幾番討價還價后,柳新總算是能帶着一本走,其他的都交予嬤嬤管着。
柳林向衙上交代好公務,把家宅委託給管家,帶着一家上下幾十口浩浩蕩蕩出了安都宣陽門。
柳新本以為這次回鄉祭祖雖然急了點,但問題不大,和往年相比除了多了幾口人,其他的都還算正常,勉強打消了心底的不安。
哪知,才出宣陽門不久,柳家車隊裏就悄悄跑馬離開了幾個人。
此後一路上再沒見到柳林、南柯和那個來報信的人。司攻玉只說,柳林有要事,需要離開些時日,回宗族后就可以見到了。
從安都到河東,大約兩千里,水路陸路各半。過了淮河就是所謂的江南,到了江南再向東南沿湘水行船一千里就是河東。
一路拖家帶口,柳家車馬行得不快,一千里路磨磨蹭蹭要走二十幾天的樣子。
柳新本來打算在路上看話本子,或者做些綉活。正好答應給柳萌的香囊還沒綉好。
但是,阿爹帶着南柯和那個傳信人不知去了哪裏,她心裏總是忐忑着,總覺着要出事。自己又實在什麼都做不了。
給柳萌的香囊磨磨蹭蹭居然也修好了,雖然針腳稚嫩,但好歹能看出上面是個豬頭的模樣。
柳萌收着的時候,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該生氣,只好哭笑不得地說:“你哥哥是豬頭,你豈不是小豬頭?”
柳新一點也不生氣,讓他把香囊翻過來看看,“送給柳家唯一的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