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鬍子老頭
三天裏小道童不眠不休的哭了三天兩夜，終於還是沒挺住，在第三天夜裏哭累得睡著了，王申醒也算是耳根清凈了一夜。
小道童才五歲，雖然長得水靈，但也沒多沉。王申醒夾着她一直走了三天，喪屍大軍朝着永延里的方向前進，王申醒就朝着反方向走。這麼一來，起碼暫時不會正面對上喪屍大軍了。
等到王申醒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離開窩棚區的第四天了，幾個紅彤彤的小蘋果掉落在他臉旁，他隨手抓起一個拿衣服擦了擦，然後對着站在他面前抱着滿懷蘋果的小道童說，“不哭了？”
小道童的眼睛還是有點紅，卻堅定地搖搖頭，“我們得活下去，阿醒，接下來我們去哪？”
酸甜的蘋果汁瞬間充滿了有些發乾的口腔，王申醒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永延里之外的世界我不熟，我們得先找到人，或者……起碼是活物，哪怕是些用得到的工具也行。”
“馬算嗎？”小道童忽然眼睛一亮，看見王申醒驚訝的表情繼續說道，“我剛才爬到樹上摘蘋果的時候看見五百米開外的草原上有幾匹馬。”
有馬的地方或許就有牧馬人，或者能用這幾匹馬逃離這片是非之地也行！
“快帶我去。”王申醒急切道。
小道童引路，兩個人急匆匆的趕去，果然在不遠處的一棵榕樹下看見了三匹馬，這些馬長得異常壯碩，馬腿最細的地方，都有人的腳脖那麼粗。
只見血漬染紅了大片土地，周圍沒有任何喪屍或者人類的肢體，卻有不少腐臭的內臟，不少蒼蠅和烏鴉都聚集在這地方。
看這情景，王申醒把小道童護在身後，小道童的小嘴抽了抽，然後‘哇’的一聲嘔了出來。
王申醒拍着小道童的背脊，再往前看去的時候，一雙深紅的馬眼正巧也空洞的看向王申醒所在的方向，霎時間，所有在地上吃腐臭內髒的烏鴉頓時漫天飛。
然後，有一匹馬動了。
它前腿先匍匐在地上，空洞的眼睛下，體內傳來一種奇怪的聲響，就像是用湯匙舀柿子一般，馬腹部裂開一個整齊的大口子，從這口子中，爬出來一個血淋淋的人。
活人。
緊接着，另外兩個馬匹也緊接着動了起來，馬匹的背脊像是整個抽離了一般，也同樣站出來兩個活生生的人。
“他們是……牧馬人？！”王申醒剛想慶幸遇到了馬人，卻發現來者不善。
最早來的那個馬人舔着嘴角的馬血，手裏已經舉起了屠刀。
“嗖”連着三聲響，再看這三個屠夫幾乎同時頭顱中箭。
“你們暫時安全了。”騎在馬上的安蘇緩緩放下手裏的長弓，三箭連中似乎並沒有讓她的表情有任何的波瀾。
“別害怕……”安蘇收起長弓和彎刀的時候，不那麼嚇人，看起來還是有點像孩子王的，走上前輕撫小道童的頭。
出乎意料的是，小道童一點也不害怕，並且雙手抱着胳膊一副老成的樣子道，“我見過你，以前芸姨不在我睡不着的時候，遠遠地看見過你拿着麻袋在窩棚外頭徘徊。第二天，那個麻袋就到了爺爺手裏，裏面都是吃的。你，是好人。”
小道童一副小人精的模樣，只是一提到芸姨頓時就又蔫了，安蘇拍着小道童的肩膀，努力裝出一副耐心的模樣道，“那你知道老爹的下落嗎？就是那個白鬍子爺爺，經常給你們發吃的的……”
“我沒看見爺爺，阿醒你呢？”小道童扭頭看着王申醒，得到的回應也是搖頭。
“沒看見也未必是壞事。”王申醒寬慰道，“不過，你殺了三個馬人，你也是馬人部落的一員，你回去會不會沒法交差？”
“他們是索落部的，這些喪心病狂的傢伙，死的越多越好。”安蘇低頭的時候，讓人看不見情緒，“我叫安蘇。”
“我是王申醒，”馬人部落之間爭奪的事情，王申醒也不想理會太多，也沒那個精力，直接指着小道童道，“這孩子沒名字，我叫她阿精。”
“你，你們接下來有什麼安排？”安蘇跟王申醒說話的時候看了看小道童，她不是沒想過將王申醒帶到馬人部落，為她們部落的大王昆布薩爾賣命，只是，還有個五歲的小道童太棘手了。
在糧食不多的時候，昆布薩爾即使缺個幫他擋喪屍的，也不會選擇餵養一個五歲的小傢伙，畢竟她個子太矮了，擋也就能擋住喪屍的腿，而喪屍從不靠腿咬人。
這些年有太多人想為昆布薩爾部落鞍前馬後，哪怕是當個擋箭牌。其中不乏想求安蘇替他們說話的，安蘇寧肯看着這些軟蛋喂狼，也懶得替他們說一句話。王申醒看起來跟那些傢伙不同，能在喪屍大軍壓境的情況下活下來，或許是本事，或許是運氣，不過不管是本事還是運氣，這傢伙都有可用之處，帶回去這麼個人最起碼還算好交差。可是王申醒如果為了進馬人部落自己活命而拋棄小道童，或者，要以她之前暗中幫助窩棚區難民的事情威脅她呢？
安蘇的眉頭擰成個疙瘩，她心裏想幫王申醒，可王申醒如果是個拋下五歲小孩子的窩囊廢，安蘇甚至會親手殺了他。
“安蘇，謝謝你，如果以後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儘管開口。”王申醒說話的時候，顯得很輕鬆，抱起小道童就要離開。
“等等！”安蘇此時有點沒緩過神來。
什麼情況？延外草原已經都是喪屍了，牧馬人是王申醒眼下最好的仰仗，而昆布薩爾的部落是他最好的選擇，他就這麼……放棄了？
這傢伙不會是個傻子吧？他難道不懂得馬人在草原上是何等強大的存在？
安蘇的臉色有些發紅，還是說這傢伙太瞧不起我安蘇了？好歹自己也是部落里的一個駿長，說話總歸是有些分量的，這傢伙都不來求求自己試試，難道還要自己求着他，讓他留下？讓自己求他，跟自己一道去投奔馬人？
“我有問題要問你。”安蘇面對着那個看起來灰頭土臉的人，“你的腦子是不是被喪屍吃了？王申醒，你現在跪下來求我，我就帶你去見我們的部落統領！”
看着安蘇陰晴未定的臉龐，王申醒淡定聳肩道，“我拒絕。”
麥色的皮膚也抵不住安蘇臉上的通紅，跨身上了馬背，“你想好，我就給你這麼一次機會！昆布薩爾是我們部族的統領，我們的王！他手下有五個駿長，只有我一個不是原生的牧馬人。王申醒，你帶着個孩子，你們走不遠的。只要你求我一句，我可以帶你回部落。”
安蘇的眼睛瞪得渾圓，王申醒放下了小道童，說道，“馬人部族的糧食也不是白來的，你要是真沒顧慮，早就把白鬍子老頭帶回馬人部落了，還用得着等到現在？安蘇，謝謝你。白鬍子老頭寧死都不肯連累你，我和阿精更不能連累你。”
王申醒抱起小道童轉身就走，那背影決絕。
安蘇卻第一次慌了神，騎馬追了上來，橫在王申醒面前，“你說得對，我脫離部落，就是為了找老爹的，他現在怎麼樣我都不知道，不過他早就託付過，要好好照顧這孩子和你。王申醒，我算你有骨氣，但是生存下去光靠骨氣可不行，延外草原遠比你想得要危險。”
安蘇頓了頓，“一起走，起碼在遇見馬人部族之前，就當是我們相互有個照應。”
王申醒看了看小道童，然後點了點頭。
……
那天夜裏，火堆旁的兩大一小三個人都睡得很熟，本該是安蘇值夜，卻不知怎的睡在了地上，夜風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火光中一隻蒼老的手掌替她蓋上了一個毛氈的毯子，那老人穿着一身襤褸甚至帶着血窟窿的衣裳，眼中滿是慈愛，縷着長長的白鬍子，掖了掖小道童的被角，然後走到了王申醒面前。
那是一張灰頭土臉的睡顏，他看起來是那麼的疲憊，老人伸出手指撫平了他皺起的眉頭，“孩子啊，不必憂愁，你現在所知道的世界還太小。這世界上除了永延里和這片延外草原，還有大海和山丘，還有沼澤和沙漠，還有……這漫天星斗。所以啊，不必焦慮，你的故事才剛剛開始，古老和未來都會在你的歸途等你。”
……
天快亮的時候，王申醒忽然被小道童的哭聲吵醒，睜開眼睛的時候，安蘇拍着小道童的背脊噓寒問暖。
小道童哭着說，她夢見爺爺了。
王申醒心中不免一涼，他找過了，窩棚區那麼多人，根本不可能有人活着出來，即使有，也沒可能是一個步履闌珊的老頭。
仰頭的時候，王申醒似乎想起了白鬍子老頭遞給他的那塊兔腿肉，不禁又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