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邀請
火光上煲着湯藥，昆布薩爾在幾個僕從的服侍下緩緩地把這些苦口的東西吞了下去。
馬人又煮了一大鍋的奶茶，將這些餘糧分給了奮戰一夜的人們。
端着奶茶碗的人很多也很雜，有個行為舉止格外端莊的少女，有群物資團的鐵甲人，甚至還有個不知道從哪來還帶着個小女孩的小夥子。
若換做平常，這些人似乎都不該跟馬人扯上關係。
當然，前兩種是不屑和馬人扯上關係，後者是馬人不屑和他扯上關係。
而此時因為這奮戰，後者的身份有了些許的不同。
“年輕人。”昆布薩爾在與狼群的交戰中失去了一隻手，失血過多讓他的整個嘴唇都是發紫的，“你手裏拿的棍子是什麼？莫非……你會巫術么？”
王申醒直接將電棍遞給了昆布薩爾，然而對方似乎並沒有接的意思，要知道上一次他觸碰了這玩意，心臟麻痹可長達十多分鐘啊。此時的昆布薩爾就像是那群狼，無論如何的勇猛，只要吃過一次虧就會格外的忌憚。
見狀，王申醒收回了電棍，笑着道，“這玩意叫電棍，平常的時候隨便怎麼摸都沒事，關鍵時刻，只需要按下開關，這東西就能往外冒電，輕則可以麻痹對方，重則致死。”
昆布薩爾擰着眉頭沒說話，端起奶茶碗的時候，餘光仍在看着王申醒。
安蘇開口道，“我們的王，不如留下他和那個小女孩兒，讓他給我們提鞋喂馬也好，我們馬人部落這次損失慘重，部眾也只剩下了四分之一，延外地區像他這樣的青壯不多了。”
“不行！”說話的人看起來應該是個馬人駿長，“安蘇，你安得什麼心，咱們現在本來就糧食短缺，哪裏還有這個閑錢去養個孩子！我們偉大的王，以我看來，安蘇留下他們是有私心。”
安蘇瞪着眼睛看着對方，說話這人叫巴魯，和她同樣是駿長，只不過資歷要比她久一些罷了。當初她從一個流民的奴被昆布薩爾提攜歸入馬人部落的時候，這個傢伙就是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
如今故技重施，不過是針對她罷了。
畢竟從巴魯迂腐的眼中來看，馬人部落的血統越純越好，離那些流民越遠越好。
“不。”昆布薩爾將奶茶一飲而盡，開口道，“巴魯，我的子民，你要懂得吸納，唯有不斷地吸納與包容，我們的部族才能繁榮強盛，這也是為什麼我們能從一個小部族變成一個可以跟索落部抗衡的大傢伙。”
巴魯低下了頭卻還想說些什麼，他妹妹巴顏從一旁扯着哥哥的衣袖，巴魯只好把到嘴邊的話咽回去。
昆布薩爾起身的時候用寬大的衣袖撣了撣身上的土，強撐着身子走到了王申醒的面前。
他皺了皺眉頭，現在渾身上下還有點疼，尤其是心臟被電擊后，難受得就像是成為了天神真正的僕從。
如果可能，他真想把這個敢對他動手的人碎屍萬段！當了部族統領這麼多年，還沒有人敢這麼對他。
可他清楚，他面前的這個叫王申醒的人，就是賽斯里河中閃爍的金子，這個人是個寶貝，而自己應該做個賢明的統領。
昆布薩爾緊抿着雙唇，忽然拉起王申醒的手道：“王申醒，入我的部落，駿長的位置就是你的。你放心，這個小女孩也可以隨你一起留下。”
這一舉動，這一句話，幾乎驚呆了當場的所有人，畢竟馬人的握手意味着平等，而昆布薩爾是高高在上的馬人的王，他視王申醒這個流民和他是平等的，那剛才駿長巴魯的言論就成了僭越！
那就是大不敬！
此時，巴魯的臉色變得青紫，表情就像是吃了二斤黃連似的。
偉大的昆布薩爾和這個流民握手？還許諾他駿長的位置，這不就一下子和他巴魯平起平坐了么？憑什麼！！
巴魯碩大的牛鼻子往外通了通氣，當初安蘇這個女人進來的時候，也是從一個部眾做起，一步一步的爬上來的。如今竟然有個流民直接成為駿長？這還了得？
安蘇看着巴魯陰晴不定的臉，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她此時笑得跟朵花似的，這巴魯和她妹妹巴顏平時可沒少擠兌安蘇，巴魯倒還好說，都是明着來的，巴顏就不一樣了，身為昆布薩爾的女人，她吹得都是枕邊風。如果不是昆布薩爾英明，她安蘇當初都當不上駿長。
拋開那些不提，最重要的是，她真心替王申醒和小道童高興。
有人歡喜，自然有人憂。
“昆布薩爾，馬人偉大的部落統領。”說話的人起身的時候一身鐵甲叮噹作響，正是物資團的老團長，“我們物資團和馬人部落打過交道，但也都是金錢上的交易，從來都未曾賣過人情。昆布薩爾大王，如今你們部族能留存下來，我們物資團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吧？”
昆布薩爾笑着點頭，“這個自然。”
“我聽說，昆布薩爾從來都不會恩將仇報。”
昆布薩爾知道對方話裏有話，並且這話多半是在討利息，身為部落的王他仍舊保持着臉上的笑容，“身穿鐵甲的老團長，你有什麼話，不如直說了吧。”
“那我就說了，”老團長走到昆布薩爾跟前，一把拉住王申醒，“這個人不能跟你走，他得加入我們物資團。”
昆布薩爾擺手，“這恐怕不行吧？部落里還有金子，我們馬人從不虧待朋友，我昆布薩爾能感謝你們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非要這種。”
老團長皺了皺眉頭，昆布薩爾如今部落遭受重創，正是用金子的時候，現在昆布薩爾竟然捨得用金子換王申醒，恐怕真的是一讓王申醒入馬人部落就再沒有放他出來的打算了！
這可不行啊！
“統領客氣了。”老團長仰頭的時候不卑不亢，“我們這些個穿鐵甲的，最不缺的就是金子，我們這條命都是金子堆得。說來也看得開，命要是沒了，要金子也沒用！不過這本事就不同了。爺爺傳爸爸，爸爸傳兒子，兒子傳孫子，這本事一代代傳下去，我們整個團隊都能壯大，這些是金子買不來的。”
一時之間，兩個陣營的頭領似乎開始了一場博弈，說話的同時，雙方鷹一樣銳利的眼睛都盯着彼此，而一人拉王申醒一條胳膊的手，似乎都沒有鬆開的意思。
“那個……”王申醒乾咳了一聲，“兩位，手勁兒都挺大，不過我這一路奔波勞碌的，先容我休息再說吧？”
“你需要幾天時間？”昆布薩爾很疑惑，他不明白，做他的駿長難道還不能讓這個平民動容么？明明報名做他駿長的人能從這地方排隊到永延里的門口才對啊！
“一天吧，起碼給我一天的時間好好睡一覺。”王申醒說著打了個哈欠。
“好，那我們物資團就等一天再啟程。”老團長不一樣，自從在奚靈口中聽過王申醒的身份之後，對於王申醒的任何舉動總多了幾分寬容。
昆布薩爾也沒失了風度，向下吩咐，讓部眾搭好氈房，物資團的人一間，王申醒單獨一間。
道謝之後，王申醒睡了整整一天，再醒來的時候，正是小道童拿着一根烤雞腿在他鼻子前晃悠。
王申醒接過雞腿和小道童一人一半，小道童一口叼起來烤得甜嫩的腿肉，“阿醒，物資團和馬人部落，你到底打算留在哪啊？”
“我……”王申醒搖了搖頭，“我只想讓站在咱們帳篷後面的傢伙先出來。”
氈房的粗製門帘被撩開，一個少女神情冷漠道，“你最好還是別跟物資團走，物資團難免在永延里進進出出，以你王申醒犯下的罪行，回到永延里怕是橫死街頭也說不定。”
“我也祝福你別空手回去。”王申醒微微一笑，“看來奚家真是沒人了，延外草原那麼多喪屍，沒想到連奚靈大小姐都親自上陣了。”
奚靈原本冷漠的表情變得有些扭曲，王申醒笑得卻越發開心。
王申醒本來之前就知道物資團的車上坐了一位出自附屬學院的金主，一見到奚靈的時候，之前的一些記憶也就都開始活絡起來。
他記得這個奚靈是第一都裏面奚家的大小姐，身價不菲，相貌不凡，自然也就成為了附屬學院裏面的風雲人物之一。
奚家是第一都的中藥世家，而永延里人多地少，據說經過幾代改善，奚家終於在永延里之外的地方找到了一片適合種植藥草的地方，永延裡外面的世界本就天大地大，只可惜這項舉措的唯一害處就是，奚家必須一年春秋兩季派人出永延里看管藥材。
看這梅雨時節，奚家大小姐親自出永延里，怕就是因為這事。
畢竟作為大小姐，不光享受家族的榮耀，還得擔當家族的責任。
“奚靈，其實我現在只要跟昆布薩爾說出你救他的真正原因，他就會趕你走。”
聽到這話的時候，奚靈的嘴角微微牽了牽，雖然奚靈很快就恢復了高冷姿態，但還是被王申醒捕捉到了她的不安，也更加證實了王申醒的猜想。
“看來你也知道你的車被人動了手腳，早就漏油了。”王申醒更加強氣勢道，“三個月前，冬天的馬人走投無路，搶了附屬學院學生組成的編外預備隊的物資，裏面就有三輛卡車，那些車並沒開出去太久，油箱裏估計還有七八成油。馬人不懂，也不在乎這玩意，比起這三輛卡車的價值，馬人更在乎對救命恩人的諾言。我說的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