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是五方玄蘊陣。”江行闕平靜地道破其中玄機,夏懷若卻是不解:“一年級的新生怎麼會學到這個呢?”
“那顧海又是怎麼學到無極詔令咒的呢?”江行闕說著轉頭對夏懷若盈盈笑道:“方才可是你自己說的不要小瞧他們呀。”
場上的音刃在一瞬間紛紛墜落,明明應是無形之物,可在觸及地面的剎那卻又紛紛發出如砸碎了玻璃般的清脆聲響。
偌大的太極廣場上一時間只餘下了正與顧海之劍相互交纏的那道音刃,少年原以為已是時機,不過到底謹慎的回頭瞧了蘇子一眼。只見對方衝著自己不易覺察地搖了搖頭,接着便飛快取回了先前為了結印而丟下的佩劍。
百里霜與姜李憑見此情狀更是一驚,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陣法頃刻間便將所有攻擊化解。不過二人到底也是世家出身,見慣了各種場面,於是稍穩了穩心神便又撥動起指尖的琴弦。
因樂曲方起,一時間無法達到先前的效果,故而百里霜與姜李憑也顧不得分出攻守再行進攻,只是同時拉高了曲調猛攻起來。
與先前如江海奔流般的旋律不同,此刻的曲子尖銳刺耳,彷彿百鬼哀鳴。而由其催生而出的音刃亦不似先前寒光凜冽,而是彷彿裹上了一層詭譎的瘴氣,自四面八方甚至穿雲破霧而來。
蘇子提劍奔至顧海身前,又取出一道符篆將其覆在劍上,用於加固劍身,接着捻訣念咒,將劍橫於身前,憑空生出一道結界來。
那些音刃一道道落在結界上,將蘇子震得不斷後退,可他卻始終不給顧海任何提示。身後的少年自是知道蘇子不是愛逞能的人,此刻他既仍舊全力抵擋,必然是時機尚未成熟,於是亦不作多餘的動作,只是專心與劍上那道難以掌控的音刃斡旋着。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對面的姜李憑毫無徵兆地吟唱出聲,其聲之空靈清冽,竟全然不似那些附着於音刃之上的瘴氣般陰森詭譎。
“天東有若木,下置銜燭龍。”隨着姜李憑的歌聲一字一句傳入太極廣場上眾人的耳中,百里霜也跟着低吟起來,一高一低兩聲相合,彷彿海妖的歌聲一般,竟將顧蘇二人的注意力吸引去了片刻。
於此同時,那些由阮與箜篌催生而出的音刃亦像是得了命令,再不似先前一般各自分散開來落在蘇子的結界上,而是突然向固定的一點集中攻去,沒幾下就將少年原就不怎麼嫻熟的結界破出了深深的裂紋。
好在蘇子猛然回神,他看向顧海映在劍身上的倒影,就算失神半分,手中之劍卻像是已然形成了習慣似的仍舊牢牢掌控着音刃。而那道音刃也似乎已被挫去大半戾氣,平和地圍繞着顧海的劍身。
“阿顧,阿顧!顧海!醒醒,別聽了!”蘇子心急卻無奈地衝著身後的顧海喊道。
“啊?啊!”終於,身後的少年在結界將破的前一刻回過了神來。
蘇子不願錯過良機,於是未曾多說什麼便直接收了注入劍中的修為。結界在一瞬間被萬千音刃穿透,他將佩劍向前一抵,擊開少數位於最前的音刃,接着輕盈且熟練地側身一躍,躲過音刃的同時又為顧海留出了揮劍的空間。
身前之人倏地閃開,顧海眼前頓時出現了鋪天蓋地的音刃。腦海中,白降的一招一式似走馬燈般被一步步分解開來,少年乾脆閉上了眼,於是那些畫面便變得愈發鮮明。
蘇子看着顧海向後稍退半步,在腕上加以施力,又將劍身上下翻轉過來,使平靜的音刃再度開始震顫。接着便像是等待時機般,就那麼舉着劍,閉眼斂息立於原地。直至察覺出頭一道音刃已然逼近,這才猛然將自己劍上的音刃揮出。
看台上的連翹被嚇得躲到了杜衡的身後,可又實在忍不住好奇的心,於是扯着兄長的衣袖探出半個腦袋,繼續向廣場中央看去。那道音刃直直襲向顧海的眉心,速度快到它帶動的氣旋甚至能將顧海額前的碎發全數揚起。
就在音刃即將與顧海的肌膚相觸之時,被揮出的那道音刃飛速往回襲來,接着精準地將那些瞄準了顧海與蘇子的音刃一一擊落,看似毫無章法的滿場亂竄,實則無一虛發。
顧海睜開眼,看向不遠處的蘇子,恰巧對方亦看了過來,二人交換了一番眼神,肯定地朝對方點了點頭,接着提劍踏雲,全力向百里霜與姜李憑攻去。
對面的二人見此情狀一時大驚,匆忙撥弦試圖抵擋反擊,不想琴音一出,那道音刃就似被吸引一般直直向還未成型的音波襲去,並毫不留情地將其擊破。
百里霜那雙好看的天藍色眸子瞬間便沉了下去,他抬手一揮,頓時將阮收回了乾坤袋中,再一緩身形,佩劍便亦出鞘,奶金色的馬尾隨着他的動作在空中高高揚起,彷彿西方神話中才會出現的少年一般。
箜篌的聲音再度響起,百里霜趕在音刃擊破音波之前一腳踏上,藉助音波之力騰空一躍,正面迎向顧蘇二人。
而太極廣場中央,音刃在擊破那一圈才剛泛出的音波后飛快襲向姜李憑,少女卻只是不疾不徐地在掌上施以靈力,並將琴弦繃緊,接着一掌將箜篌向前推出,用以抵消音刃的衝擊。
看台上的觀眾原以為她這是無計可施的下下策,不想那音刃卻恰好於琴弦之上劃過,竟未假姜李憑之手便憑空催生出數道音刃,頓時與顧海擊回的音刃纏鬥起來。
少女藉此時機收回箜篌,趁着未有任何阻礙再一次奏響樂曲。
三人的劍影在空中重疊交織,百里霜艱難地擋下顧海與蘇子的進攻,卻再無法有反擊迴旋之餘地。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後方又再度響起了箜篌之音,那旋律彷彿無數推手一般猛地在百里霜劍上施力,頓時便將顧海與蘇子從空中震了下去。
“苦晝短?有趣。”江行闕輕笑一聲,接着道:“先前她吟唱之時我還以為是湊巧,原來竟是真將《苦晝短》的譜子補全了。”
“那不是白降屠戮晏氏之後就失傳了的曲子嗎?”夏懷若滿臉詫異地對着江行闕眨了眨眼睛,示意她快與自己解釋一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其實並不算是失傳,只是丟了譜子,且再無樂師得知全曲。而聽過這曲子的也只有四大世家中人,就算記得也不一定是全曲,更別說一音不差地錄下來。”
“如今她既能奏出《苦晝短》,不但能說明她於音律之上確實造詣頗深,更能表明她對此道花費了多大的心思,光是從四大世家之人處收集殘曲已是不易,更別說再將它們絲毫不差地編成全曲。”
夏懷若聽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這麼說來,那兩個小滑頭今天還真是遇到對手了。”
她又稍安靜地聽了一會兒,接着轉頭對江行闕說到:“闕闕,我們來賭一賭哪邊會贏吧!我押顧海和蘇子,賭一回俗世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