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六十四

比賽的前一天,顧海與蘇子打聽了一番,在上課時間,趁着借口上廁所的功夫偷偷溜出了太華峰,鬼鬼祟祟跑到論劍峰去偷看他們的對手,並美其名曰窺探虛實。

他們的對手其實也有兩人,一入論劍峰,顧海就眼尖的發現了其中一位。二人見遠處正在上課,於是便尋了處草叢悄悄蹲到了後面。

人群中,名叫百里霜的少年有着一副與他的名字截然不同,十分異域的長相,奶金色的高馬尾和水藍的眼睛,配着那身月影白的衣袍竟也不顯突兀。

他抱了把顧海從未見過的樂器細心調試着,每轉動幾下便試探着撥弄一番琴弦。顧海聽不出個門道,於是便憑着外觀與公告欄上的信息猜測道:“你說他拿的那個叫阮的東西,琵琶不像琵琶的,也不像是個西洋樂器,莫非是古代西域流傳進來的?”

蘇子知道俗世之人並不了解這些,於是一邊細細觀察着百里霜的動作,一邊小聲答道:“那是純正的漢樂器,也叫漢琵琶,你可別因為拿着它的是個金頭髮的就覺得那是西域傳來的。”

“哦,這名字倒是聽說過,我還以為會是什麼更大些的樂器呢,原來長得這麼可愛,今天可算是見着了!”顧海雖是嬉皮笑臉地說出這番話,可眼裏卻滿是新奇,他看着少年纖長的手指輕撥琴弦,手中的樂器便發出一聲醇厚綿長的聲響,竟是與短笛之音全然不同。

眼見出來了一段時間,再待下去只怕是就要下課了,二人也顧不上沒見着另一個對手,匆匆便往太華峰趕回去。路上顧海稍顯擔憂地問到:“蘇子,你說那個阮的聲音聽起來和笛子完全不一樣,萬一到時候我們破不了招怎麼辦啊?”

被他問到的少年小跑着,抽空回頭對他露出一個無語的表情:“你們那兒鋼琴能彈的曲子提琴就拉不了了嗎?”

顧海聽罷只覺無法反駁,於是只好閉上嘴老實往回趕。終於,在即將下課的幾分鐘前,二人在謝泊隅瞭然且無奈的目光中,上氣不接下氣卻又強裝鎮定的回到了葯廬。

也不知是玉京峰四季之陣出了什麼問題,還是顧海與蘇子太過興奮,總之二人走在明明應當是初春時氣的太極廣場上,手心裏卻不由滲出了點點細汗。太極殿前的公告牌還是孤零零立着,二人又確認了一番對手各自擅長什麼,接着便往規誡閣的方向走去。

隨手翻到的書頁中正是夜晚,晏別站在雪竹林的籬笆外,看着曾經的自己坐在白降親手扎的小鞦韆上,吹着一把刻着寒蘭的玉笛,試圖用笛音來偷襲林中正矇著眼練劍的少年。

見顧海與蘇子來了,她也並無什麼反應,只是將食指豎在唇間,比了個安靜的手勢。兩個少年於是躡手躡腳走到晏別的身邊,順着她的目光一道看向白降。

白氏最初實為遊俠,故而就算現在成了四大世家之一,劍法也依然格外靈動飄逸,竹林中的白降與第一次在書中見到時一樣,一條月光緞便將滿頭青絲高高束起,一絲不苟卻又莫名隨性。

身邊的竹葉在風雪與笛聲的催動中不斷落下,他遊刃有餘地將它們一片片斬成兩半,彷彿每一回出劍都早已猜中了竹葉會飄向何處,甚至連劍勢都未曾停頓過一秒。

突然,白降稍皺了皺眉,在斬斷一片竹葉之後飛速回身將右手抵在劍身中央。下一秒,只聽一聲金屬被撞擊后的巨響,果然被抵着的那處在一瞬間略顯出幾分彎曲,甚至連白降都被震得後退了幾步。

白衣的少年穩住身形,將不知劍向邊上側轉,待顧海與蘇子反應過來時,白降身後的翠竹已然被削成了兩段。他握着劍,在原地呆站了幾秒,直到聽見那半截竹身轟然倒下,這才露出一絲感到萬分有趣的笑容。

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轉過身,對着鞦韆上的晏別作了一揖,接着將左腿向後邁開半步,舉劍擺開架勢,等待着晏別的下一次進攻。

最開始的幾回攻擊與平日裏叫顧海與蘇子練習的並沒有多大的區別,只是那些音刃比教授他們時更為鋒利迅速,白降原只是一味閃躲或者強行將其斬開,然而這方法到底不能用於取勝,幾回之後,他便開始摸索着尋找突破之法。

他一改音刃與不知一橫一豎相互對抗,轉而同樣筆直地出劍,就那麼讓兩刃擦肩而過,再在腕上稍加動作,將那音刃在短短一瞬變得柔和下來,接着飛快將它拋向身邊的翠竹。

“咚”與先前那被劈成兩段的竹子不同,被不知甩出去的音刃看似重重砸在竹身上,可那竹子卻只是發出一聲悶響,顧海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身邊的晏別,開口問到:“他這就自己悟到該怎麼破曲了嗎?”

晏別雖沒有回答,卻肯定地點了點頭。於是蘇子又復問到:“可是他又不知道《驚神》,就算猜出來該打亂曲調,也未必能贏吧?”

“噓,接着看下去就知道了。”晏別說著指了指前方,兩個少年於是帶着心中的疑問老老實實又將頭轉了回去。

白降最初雖只是以不知胡亂將音刃的速度緩下來,使它們不再具有殺傷力后便隨意揮向身邊各處,這舉動看似無心,可蘇子卻總覺得似乎別有用意。

果然,幾番下來,那些音刃竟各自在不同的竹節上被敲出了簡單的旋律,此時,就連坐在鞦韆上的晏別都不由露出了一絲訝異。她繼續吹奏着手中的短笛,將笛聲操控的更為細膩,曲調也變得尖銳起來,可白降卻彷彿先前揮斬竹葉時一般遊刃有餘。

就在顧海與蘇子以為白降是想試探着奏出《驚神》或是其他曲子時,他的臉上卻又一次露出了一絲極淡的笑容。

飄零大雪間,白降逐漸回到了竹林正中,他的不知劍上正穩穩引着一道音刃。兩刃之間不斷摩擦着發出低沉的鳴響,他似乎並沒有太快將那道音刃丟出去的意思,只是一味閃躲其他攻向自己的利刃。

終於,當那鳴響徹底消失之後,林中的少年猛地將劍一揮,只見一道氣流攜着沿途的雪花直直擊向他左手邊的一桿翠竹。又一聲清晰的撞擊聲后,那竹子竟就從中裂了開來。

兩個少年正想驚呼,接下來的場面卻讓他們驚得幾乎發不出聲。

那一道被施以修為的音刃從竹節上彈射出去,竟像是算計好的一般將餘下正向白降襲去的音刃一一撞開,途中甚至還吞噬了幾道並不十分鋒利的。白降便趁着這個空隙,循着聲音的來源提劍刺去,果然就聽見了少女從鞦韆上輕盈躍下的聲音。

笛聲雖未停止,音刃的進攻卻隨着愈來愈快的腳步聲而逐漸緩和下來,終於,不知的劍尖抵上了那把玉笛的笛身,故事中的晏別笑盈盈伸手摘下白降眼前的月光緞,接着坦然道:“這次又是你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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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冉歲將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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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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