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髮帶
忙了這許多日,纖塵感覺疲累的無以復加,原來曾經的無憂無慮皆是長輩們在上一力承當得來的。如今姜姨娘將大事相托,蕭夫人又回娘家將府里一應事務交給她……思及此處,又想到小魚兒所說的那個小丫鬟和紅玉,心中千頭萬緒,疑慮重重。雖夜已深沉,卻毫無睡意,對着外頭問道:“什麼時辰了?”
今夜在纖塵屋裏上夜的是彩霞,彩霞為人木訥,不愛說話。聽見纖塵喊便披上衣服,拿着燈走過來道:“漏壺上顯示已是子時”。
纖塵見她手裏拿着一盞翠竹燈,又悶悶獃獃的神情,竟出神了片刻。
彩霞見纖塵不說話,又道:“小姐可有什麼吩咐?”
“無事,你退下吧,這燈好看,給我留下。”
“是。”說罷彩霞便把燈放在梳妝枱上退了出去。
纖塵順着燈光望去,看見梳妝枱的雕花屜子猛的坐起來,心道:“對了,那日他給了我‘回禮’,當日回來又累又困,把東西放下就睡了,又忙了這些時日,竟完全然忘了。”一面想着,人已翻身起來,坐在了梳妝枱前。
那隻紅木雕花的盒子安安靜靜的躺在裏面,纖塵伸出纖細雪白的雙手,輕柔呵護的把它捧出來。滿眼期待還略微有些緊張的打開,耶!裏面裝着一個更小更精緻的珊瑚描金的盒子。“這個雲逸真是個小古板,一個東西包的一層又一層的”纖塵心中嗤笑道。
纖塵又再次小心翼翼的取出珊瑚盒子打開,心竟比之先前更緊張,跳得撲通撲通的。珊瑚盒子緩緩打開,裏面是一條碧色的髮帶,上面用極細的絲線綉着許多海棠花,綉工極其精巧。
“雲逸房裏竟然有女子之物?”
“莫不是他相好的?不對,那麼悶誰願意跟他相好……”
“特地給我準備的……顏纖塵你臉皮敢再厚一點嗎?”
“為何要贈我這個?”
“我明日便戴着可好?”
纖塵天馬行空的胡想了一通,不覺竟把之前的煩惱統統拋諸腦後了。她將髮帶系在手腕上,復又躺回床上。舉起手傻呵呵的看着髮帶,更傻呵呵的笑着。
一陣熟悉且悠揚的蕭聲想起,纖塵一下便聽出這是那次養傷那段時日聽到的蕭聲,只是這一次,似乎比之前聽得更清楚,吹簫者的感情更飽滿。她聚精會神的聽着,眼前的髮帶不知不覺間已經模糊起來。
翠竹燈下一位少女不施粉黛、嬌憨可人,此刻已酣然大睡,嘴角微微上揚,似是深陷美夢之中……
第二日一早小魚兒領着兩個小丫鬟端着洗漱之物進來道:“小姐,快些起來收拾,夫人回來了。”
纖塵“嚯”得揭開被子,坐起來道:“母親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夜便回來了,小姐趕緊梳妝過去請安吧,夫人好些日子沒見着小姐了,想來一定是很想念小姐的,小姐不是也十分思念夫人嗎?”小魚兒道。
纖塵飛速梳洗完,今日穿着白色鳳尾褶裙,梳了一個簡單的辮子扎着那條碧色的髮帶。淡雅如蓮花,清麗如茉莉,纖塵本就眉不畫自濃,唇不點而紅,這樣的打扮不但絲毫不遮掩她的美好,更添一份高潔。
小魚兒點點頭道:“小姐今日打扮的真好看,這髮帶也極好,時下正時興這樣復古的樣式。”
“復古?”
“就是十幾年或者幾十年前的款式又重新受到當前的人喜歡。”小魚兒在女子這些衣物飾品方面還是比纖塵懂些的。
“十幾年前或者幾十年前的了……”纖塵訥訥道。
“小姐我們趕緊過去吧,興許小姐能在夫人處蹭上早膳呢。”小魚兒又是催促又是打趣的道。
“死丫頭,我很饞嗎?”
兩人歡歡笑笑的出了靜苑,纖塵想着蕭夫人回來了,自己又可以每日胡混亂過了,心中歡愉連腳步都是輕快的,一會兒便道了沁芳園。
蕭夫人不似往日愛穿些妃色衣物,今日穿了一件墨綠色暗花的衣服,頭上也沒有戴步搖只簪着一隻翠玉發簪。面色蒼白十分憔悴,眼中佈滿血絲,鬢邊似生了兩根白髮。短短分別幾日蕭夫人卻似老了十歲,纖塵不禁心中一疼,頓時之前的開心蕩然無存。
“母親”纖塵乖巧的走過去,行了個禮。
蕭夫人見纖塵過來,勉強打起精神來,正要說什麼,又見蕭秋晚緩緩的走過來,手不自覺的摸了一下肚子。
“給母親請安”蕭秋晚微微一福道。
“你身子重就不必行禮了,可有用過早膳?”蕭夫人起身攙起她道。
“用過了,近日晨起總是腹中飢餓,用了才過來的,故而來遲了。”蕭秋晚看了一眼蕭夫人身邊的纖塵道:“妹妹今日起的好早。”
“母親回來我只當過來請安。”
蕭夫人一面命人傳早膳一面道:“你也陪我再用點,你妹妹想來是不曾用的,我們娘仨好好說說話。”
蕭秋晚和纖塵皆點頭稱是。
雖說“食不言”,可見蕭夫人心事重重、胃口全無的樣子,纖塵還是忍不住道:“母親應當保重些身子,清減了不少,外祖父的病情如何了?”
聞言蕭夫人便落下淚來,取出手帕擦試方道:“已然沒了意識,不認識人了,不過是挨日子罷了。這府里一攤子事,我也撂不開手,只得先回來了。”
不曾想蕭國公的病情竟到了這步田地,蕭秋晚和纖塵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蕭秋晚默默垂淚,纖塵也暗自神傷。
蕭夫人見她二人的模樣反倒安慰道:“蕭家那邊‘事’已早早備下了,當作是沖喜。接下來唯有聽天命罷了。你們也不要太過傷心,往後的日子終究是要過下去的。”
“是”她二人忙收斂神色道。
纖塵如何不知此事的利害關係,一則蕭國公是蕭夫人的父親,血濃於水;二則蕭國公一旦有個三長兩短,蕭夫人便再無後盾,今後的路怕是荊棘叢生。蕭秋晚依附顏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而纖塵作為顏家唯一的女兒……但事已至此,纖塵心性豁達,倒還能穩住。
待三人心情平復些許,纖塵便請辭,把管家之權歸還蕭夫人,蕭秋晚身子已無大礙,依舊從旁協助蕭夫人。三人又敘話一番,各自散去不在話下。
纖塵辭了蕭夫人,並未直接回靜苑,而是在離沁芳園不遠的一處涼亭小憩。涼亭四面皆是水,只有一條木橋橫在湖中可以通行,不多時便見遠處一蜂腰削肩、鴨蛋臉、雙眼盈盈的女子走來,此人正是薔薇,人未到音先至:“你給我使眼色叫我出來做什麼?夫人剛回府,保不齊立馬就要使喚我。”
纖塵起身鄭重的行禮道:“薔薇姐姐想必不能出來太久,我便直說了,煩請薔薇姐姐暫時不要把紅玉之事告訴母親,我想親自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