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孰輕孰重？
“呵呵，這麼悲觀？事情可還沒有糟到那一步，相反的，這件事對於公子來說，並不一定是壞事。”
賈詡笑容不減：“就看公子想要走到哪一步了。”
“什麼意思？”
呂冉一愣，不解的看向賈詡，這是好事？這可是將他們的計劃毀得一塌糊塗啊，好在哪裏？
“公子身在局中，自然有考慮不周之處，以詡看來，此事大有可為之處，首先，公子可藉此逃脫中央的牢籠，不再為陛下所困，一旦帶兵離開，或割據一方，積蓄實力，如今涼並二州皆亂，正是公子收攏人心之時，屆時公子攜北歸之勢，或可鯨吞天下也未可知？”
賈詡說完眼臉下垂，默默的看着自己的指尖，當初的董卓，也是在他這樣的勸說下，最終割據一方，逐漸走到了今日，這也是董卓一直對賈詡信任有加的緣故之一，可是隨着董卓這些年來的變化，賈詡也漸漸發現，董卓有野心，有慾望，但當他的野心和慾望一一實現之後，董卓已經沒有了當初的那股衝勁，日漸頹廢，他賈詡已經可以預見董卓的失敗，明知道事不可為，若他還是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董卓身上，那他的結局，很有可能會徹底的走向黑暗。
而黑暗，是賈詡永遠都不想承受的，在此之前，他已經在為自己尋找下家了，郭汜，李傕，樊稠，張濟，都是他為自己留下的備選，就連呂布，他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可呂冉的出現，就像一道曙光一樣，賈詡或許一開始只是為了還張溫當初護佑他一家的恩情，可現在，他覺得除了呂冉之外，其他的備選，好像都差了不止一籌的樣子。
呂冉一怔，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陳宮，隨後連連擺手道：“文和莫要說笑，當今天下，漢室未衰，天子聰慧，他日未必不能重興漢室，這個鯨吞天下，還是算了吧，我可不是那塊料。”
“呵呵，公子既然如此說，那詡自然也不會強求，既然如此，不妨順着朝中大臣的意，打着北上的旗號出行，待時機成熟之後，調轉兵鋒，救陛下於水火之間，屆時班師回朝，依據洛陽城高池深，加上上下一心，只要擋住董卓的反撲，屆時以公子在聯軍之中的威望，則漢室興復有望亦。”
“先生何必言不由衷，若陛下真的這麼好救，現在的洛陽早就沒有董卓了。”
陳宮撇撇嘴，這些朝臣的計劃看似周密，然而實際上就連他都看得出其中有多少破綻，更別說董卓身邊還有一個李儒了，這要是能在李儒的眼皮底下將皇帝救走，那就是在嘲諷李儒的智商了。
“那涼州的鮮卑呢？”
呂冉的腦迴路根本沒有和兩人在一條線上，他一直在考慮的是，一旦他率軍回師，那麼涼州北進的鮮卑呢？誰去處理？
“嗯？”
賈詡和陳宮微微一窒，不由雙雙陷入了沉默，這個問題，兩人都沒有深入的想過，或者說，兩人都刻意的讓自己不往這個方向去想，鮮卑之所以入侵，無非就是看漢室現在內亂，北方邊境的大軍都被董卓抽調一空，想趁機撈上一筆，要是換成平常，就算給鮮卑一個熊膽，他們也不敢撩撥漢室，說句難聽的，只要漢室在北方還有一支兩萬人的軍隊，鮮卑就算想入侵，也只能停留在想上面，要真正動手，他們還真沒有那個膽子，可現在面對一片空虛的北方，鮮卑哪怕是覺得日後肯定會被大漢清算，可是面對大漢的繁華和那些他們無法抵擋的誘惑，他們還是忍不住下手了，畢竟相比他們草原上的疾苦，大漢的一切，哪怕只是一口鐵鍋，都是他們夢寐以求的。
能為後代留下一口鐵鍋，哪怕是他們死了，都無悔了，這就是現在鮮卑的真實寫照，而當他們闖入大漢，肆意掠奪的時候，發現他們的面前幾乎是一片坦途，這下鮮卑瘋狂了，以致於原本還在觀望的鮮卑各部落，見到別人搶的火熱，也忍不住加入了進來，這就導致，短短數月，整個涼州北方，幾乎佈滿了鮮卑人，糧食，女人，各種工具，都被鮮卑源源不斷的運往了草原，而緊隨其後的，是更多的鮮卑，不遠萬里的從北方朝南方趕來，就連南匈奴，都有些蠢蠢欲動了。
要是這個時候，再不派大軍北上，涼州極有可能成為一片白地，就算日後奪回涼州，也只是奪回了一片漢室需要幾年甚至幾十年才能恢復的國土，得不償失。
更何況，涼州哪怕在大漢十三州里，人口不算多，土地不算肥沃，可那也是對大漢來說，對於北方草原民族來說，幾百萬人的涼州，已經繁華的讓他們迷眼，這裏的一切，都是草原人民一直以來想要擁有的，當漢室的大門打開，貪婪，已經讓這些草原民族迷失了，他們依靠草原的規矩，殺光男人，搶劫所有他們能看到的一切，帶回自己的部落，成為他們縱橫草原的底蘊。
“那公子的意思？”
賈詡最先清醒過來，相比於陳宮，他可能看得更清楚，既然呂冉提到了這件事，那他也很想知道呂冉的想法。
“北上，不管怎麼樣，董卓也好，天子也好，朝臣也罷，這都是我們自己家的事，但是北方異族入侵，我身為華夏子民，責無旁貸！”
呂冉這一刻眼中露出一絲狡黠，一旦選擇營救天子，那他就等於拋下了北方的無數百姓，這不是他想要走的路，略一思忖，對着賈詡笑道：“回去轉告太師，北上可以，但是我手下缺少中堅，呂布帳下有個叫高順和張遼的，張濟手下有個叫張繡的，哦，對了，還有楊奉手下那個徐晃，給我調來，那麼我即刻率軍北上，為太師保障後方無礙。”
賈詡臉上的笑意更濃了，表面上看，呂冉這一步的選擇，是為了百姓，可是賈詡很清楚，只要呂冉跨出了這一步，那麼未來哪怕呂冉再不願，也會走上他所期望的那條路。
陳宮有心想要說什麼，可是話到嘴邊，他還是什麼也沒說，雖然他很想勸說呂冉，以天子為重，可是呂冉的那句反問，他的確沒有反駁的餘地，百姓重還是天子重？他很想說天子為重，可是他說不出口，要是他，肯定是會營救天子，可他只是他，不是呂冉，無論是呂冉做出什麼選擇，終究都是為了大漢，只要沒有脫離他們當初的誓言，那他就不會去刻意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