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河套之戰（四）
這個年代，保密工作還沒有規範。漢匈邊境數千里長，跟個篩子似的。互相想要打探點什麼動靜，非常容易。
匈奴人自然不是傻子。當然，因為長相與漢人有差異的原因，長安城中潛伏下來的匈奴細作並不多。不過哪怕是只有一個，也足夠他把消息給遞出去了。
離漢人最近的，就是河套地區的樓煩王和白羊王。樓煩王接到細作送來的情報之後，不由大驚。忙使人去請白羊王。
等了半天，白羊王姍姍來遲，到了之後，大笑道：“兄長邀我，可是今日有甚喜事不成？”
樓煩王與白羊王，一個是本地的世居土著，一個卻是右賢王派來監視的狗腿子。兩個人天生是互看不順眼。樓煩王一見白羊王臉上那虛偽的笑容，心中就膩得不行。只是眼下有火燒眉毛的大事，他也只能強行忍受着，於是臉上也堆砌起僵硬的笑容來道：“賢弟，大事不好了。”
白羊王逕自坐了下來，正欲喚人送酒來，聞言卻是一愣，道：“何事不好？”樓煩王也懶得多說，便把密信遞了過去，讓白羊王自己去看。
白羊王接過信件一看，臉色頓時就白了，忙發問道：“消息可真？”
樓煩王道：“如此大事，豈能有假，長安那邊的耳目都親眼看見漢軍兵出長安了。”
白羊王道：“好個無信無義的漢人，盟約墨跡未乾，他就膽敢如此？不怕惹惱了我家單于，單于再發大軍來攻打么！簡直是豈有此理！”
樓煩王聽了有點想笑。尼瑪的你們匈奴人還要不要點臉了。是誰先不講信用的。換作是老子，遲早也得和你們翻臉。不過現在兩家名義上是一家人，樓煩王也只能心裏面嘀咕下。見白羊王還要喋喋不休，就忙不耐煩的打斷道：“好了賢弟，此時不是指責對方之時，現在漢人已經發兵，我們還是趕緊想想如何抵擋吧。”
樓煩王想得很清楚，漢人出兵，除了來打他，搶佔河套地區，還能打誰？不可能遠涉數千里去打雁門、代地以及遼東的匈奴部落吧，那有個甚好處？
也更加不可能向西用兵，因為向西用兵，河套的自己隨時可以抄漢軍後路。漢朝但凡有點智商都不會讓自己處在腹背受敵的環境下。
河套，真是塊大肥肉啊。漢人盯上，再正常不過了。忽然之間，樓煩王就福至心靈的想道，當年冒頓明明可以把我給滅了，卻仍留我在河套，是不是就想着有這麼一天，讓我樓煩部來給他匈奴人擋刀子？看着我與漢人互相傷害，然後他們匈奴來撿便宜？
念頭一閃而過，卻只聽見白羊王道：“茲事體大，我得先報予右賢王定奪。”
這確實是大事，也確實要彙報給右賢王，甚至是匈奴王庭得知。樓煩王並沒有意見，於是便點點頭道：“這是自然，不過，兵戈將起，還希望賢弟速派兵馬來助我，一起抵禦漢人。”
白羊王心想，你不是向來看我不起嘛，你們樓煩人不是向來鼻孔朝天，自詡悍勇嘛。漢人還沒來怎的就慫了？
白羊王就想道漢軍又不是說來就來了。再說了，信上說了，不過區區兩萬騎而已，你樓煩能騎射者何止兩萬？先讓你樓煩擋一擋，實在擋不住了到時右賢王的大軍也差不多應該到了。
死道友不死貧道，白羊王壓根就沒有替樓煩人出力的想法，於是便敷衍的道：“我部人少，且子民不如樓煩勇士。只怕盡不了什麼力。這樣，兄長先擋上一擋，我這就去部落，親自率人去右賢王那裏為兄長請援吧。”
樓煩王聽了心中勃然大怒，暗道王八蛋你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耍小心眼。不合力把外敵擊退，你我到時連塊棲身之地都沒有了。我樓煩人只要捨得放下身段丟下臉面，不怕沒人接納。倒是你白羊部，除了被人兼并去做奴隸，誰要？
好說歹說，白羊王只是不依。白羊王哪怕是知道了漢軍來襲，也壓根不相信漢軍這一戰就會把河套給奪走了。他打定主意，推樓煩王頂在前面。然後再引右賢王大軍前來。如此，他白羊部在前期就可以不損耗一兵一卒了。而且還會因為讓樓煩人在戰爭中急劇消耗而得到右賢王甚至是單于的誇獎。
兩人不歡而散。
漢軍幕府，欒布、董赤、吳亮、周亞夫、李廣、李旭等俱在。欒布與董赤都是軍中宿將，吳亮和李廣，李旭都是後起之秀，幾年前的戰爭中經歷過血與火的磨礪，證明過自己。周亞夫么，周勃之子，著名的功勛二代。
不過周亞夫並非庸碌之輩。因為他是周勃的次子，自從出生起就失去了對父親爵位的繼承權。所以從小到大都非常刻苦，學了一身本身。年紀輕輕時便已經在一眾功勛二代子弟中出類拔萃了。
他的官路也比較順利。前幾年三十齣頭的時候，就已經是二千石的河內郡守，一方大員了。要知道，河內郡守再往上，就是三公九卿了。
這會的人都比較喜歡算命看相。神鬼仙怪之說甚行於世。幾年前河內郡有個老神婆叫許負的，以善於看面相著名。周亞夫聽說了就請她到自己的官府中，讓她給自己算算。許負起卦一算，然後就對他說：“你的命相比較尊貴，三年之後可以封侯，再過八年，就可以出將入相，一時無兩，人臣無雙。但你再過九年，就會因飢餓而死。”
周亞夫聽了哈哈大笑，就對許負說：“你只怕是在瞎扯哦，我父親絳侯之爵位已經由我兄長周勝之給繼承了。哪怕是我兄長去世了，也是我侄兒世襲，怎麼會輪得到我？而且你說我可以出將入相，既然如此顯貴了，又怎麼會餓死呢？”
許負就指着周亞夫的嘴角說：“你的嘴邊有條豎紋直入嘴角，此兆為餓死之相也。”周亞夫聽了，又是哈哈一笑，把許負給送了出去，從此之後，卻是再也不相信那算命看相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