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事後我跟韓京談起這件事的全過程，韓京並沒有太大的驚訝，只是反問我說：你還記得生物園裏曾經種過一株品種稀少的蘭花么？據說是費了不少途徑才從北方的一所重點的植物研究所移植過來的，可是不久后，卻發現它在園中漸漸地枯黃了，最終不治而亡。大家都曾為此惋惜不已。

對此，我們的生物老師的解釋如下，這是由於南方的氣候不好，該品種不能適應南方的水土，同時本校生物園的泥土啊，比較新，比較硬，與北方廣袤草原上的黑土相比，還是相對比較貧瘠的，養分不能充分地被蘭花的根部所吸收，所以呢，蘭花在生長的過程中，長期處於一種亞健康生長狀態，加上泥土的結構成分比較單一，各種微量元素的比例還是有點失衡的，所以呢，該蘭花品種在種種因素的影響下，最終還是在大家的悉心照顧中令人惋惜地枯萎了。歸根到底，是由於南方泥土的營養不良，讓我們無法欣賞這一稀奇品種所帶來的自然之美！

韓京說起的這段往事我是知道的，因為當時在學校里大家也比較關注此事。只聽得韓京繼續說下去：你知道生物園的那幫傢伙當時是怎麼照料蘭花的呢？他們一群男的，就每天圍着那株蘭花撒尿，六七個人圍成一圈，就對着它尿啊尿，撒完后，個個都自豪不已，紛紛說自己為蘭花澆上了第一手的肥料，而且還是童子尿呢，我們幾個人為了生物園的繁榮昌盛，為了學校的美好發展作出了巨大貢獻，這真令人感到驕傲啊，哈哈哈哈哈……

就這樣，在這群愛園愛校的學生的熱心照料下，這株蘭花一個星期後開始枯黃，繼而枯萎。

聽到這裏，我恍然大悟，說，原來我們學校的蘭花並不是死於營養不良，而是死於營養過剩！

於是我和韓京兩人相視而笑，再也沒有提過生物園的人和事。

那段時間裏，我們除了學習，唯一有點樂趣的也就只有在第二節課後的那半個小時裏，到校里的小店裏吃碗湯麵。在那裏有個窗戶，能看見校外的半條街道，能讓我們看到些形形色色的人，儘管來往匆匆，但我們卻有了想像的空間，可以讓我們打發頹廢無聊的時間。我和韓京之間有很多話題，都是在這個時候談論的，瑣瑣碎碎，什麼都有。

不過在那次有關“與蘇小睿相處是什麼感覺”的話題結束后，韓京真的是沒有再提起過她，而是一頭扎進題海中，作最後的拼搏。我本以為韓京這種性格較為粗獷的人，會在高中時代的最後階段，來一次轟轟烈烈的追愛行動，我也隨時做好安慰一個求愛失敗的雄性動物的準備，想到好幾段對白，來應對該失控動物的咆哮，以及沮喪。豈知道事情不是那樣發展，弄得我後悔不已，白白浪費了那麼多腦細胞來想問題。但這都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我每天都要看看韓京的臉色，要主動去觸碰他的眼神，看他是不是今天被拒絕了，還要看他身上啊手上啊這些地方有沒有自殘的痕迹，這樣的行為搞得我自己疲憊不堪。韓京被我看了幾天後，終於覺察有點不對勁，在一次我刻意觀察他后，他下意識地把胸前的紐扣扭上，然後雙手護胸，急促地問道：“你這是幹嘛呢幹嘛呢？眼神那麼迷離的？嗬，眼神還在我身上遊盪呢？你……你不要動我啊！”他忽地打了個寒戰，又說：“你看你看，你的眼神多淫啊，眼睛白多黑少，一看就知道是淫邪之輩！我告訴你啊，你不要企圖用眼神來侮辱我啊！”韓京故作認真地說。

我哭笑不得，罵道：“發神經！”

韓京與蘇小睿幾乎沒有再有過具體的接觸，那個化學提高班在競賽結束后也解散了，也就是說韓京也沒有機會和蘇小睿再次接近。在那有限的數次上課輔導，韓京身邊坐着的是凌丹。凌丹她每次都很早來到教室，在後排坐下，然後在旁邊放上書，佔一個位置，一見韓京出現在門口，就很大方很爽朗地喊：“韓京！這兒有位置。這裏坐。”一般來說，韓京來上課都是比較遲的，通常是踏着上課鈴聲入門，而這時通常教室的好位置都沒有的了，只剩下最靠近講台的一行沒人坐。所以韓京被凌丹在大庭廣眾這樣一喊，為免引起過多的注意，同時自己也的確想坐後面，於是每次都沒怎麼考慮就坐到了凌丹的旁邊。而蘇小睿則每次都坐得比較靠前，在韓京的位置向那邊望去，只能看到蘇小睿的一小邊側臉，可是都被她那齊耳的短髮所遮。上課的時候，蘇小睿要麼就是抬頭看着黑板思考，要麼就是低頭在筆記本上寫寫算算，那垂下的短髮也不規則地顫動起來，一擺一擺的，像春天湖邊的細柳在擺動。偶爾會看見認真的蘇小睿用手把垂下的短髮一攬，往耳後一放，接着又會繼續寫啊寫，寫着寫着的時候，隨着動作的擺動，耳後的頭髮又會慢慢地滑落下來，幾根幾根地滑落。當頭髮滑落得差不多的時候，蘇小睿又會隨手一捋，重複剛才的動作。

韓京在後邊把這個過程看得很清楚，他很喜歡看着蘇小睿認真學習的背影，那因寫字而微微顫動的身體，越發顯得蘇小睿嬌俏可人，給人的感覺是那麼的嬌弱，讓人心生愛憐之心。不過，韓京更喜歡看的是蘇小睿捋頭髮的一剎那，因為這時候能看見她的小半邊臉，雖然角度不佳，但線條仍然能依稀看到，有時她側起腦袋想問題的時候，臉會稍稍往韓京這邊轉一點兒，這時線條會清晰一些，那白嫩的皮膚即使在瓦數不高的光管下，也依然能泛出柔美的光來，讓人有伸手去把他的臉輕輕捧起來去輕撫一下的衝動。

有一次，韓京看着蘇小睿的側臉，不知不覺地看得入了迷，連身邊的凌丹一直望着他都不知道。

過了許久，韓京回過神來，低頭卻發現自己的筆記本上已經抄滿了筆記和公式，字體娟秀雋永，正疑惑的時候，旁邊的凌丹平靜地說：“筆記我都已經幫你抄好了，如果下次還想繼續看下去的話，可以提前把筆記本遞給我，我會幫你料理一切的！”說罷，凌丹笑了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燦爛的笑容讓韓京心裏感到一絲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