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八章 金絲楠木棺
黃福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朝我一作揖,說道:
“胡伯父,我知道你們胡家與陳家的淵源頗深,尤其是您與陳朝的陳藝宗親如兄弟。陳藝宗在位之時,胡季氂、胡季貔兄弟也為大陳國立下過汗馬功勞。可就在陳藝宗晚年,陳氏的後代對胡季氂、胡季貔兄弟相當猜忌,他們兄弟兩個也差點兒喪命。
陳藝宗死後,陳家與胡家的矛盾已不可調和。陳氏宗親完全不顧南有占城強敵,只顧着窩裏鬥,想着如何剷除胡季氂、胡季貔兄弟。胡季氂、胡季貔兄弟也是迫不得已,廢除胡朝,創立了大虞國。
說得難聽一些,陳藝宗的幾個兒子均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如果咱明軍就此退出、真的將交趾交給陳頠管理,他能管得好嗎?我相信真要是那樣的話,只會給交趾人民帶來更深的災難。
胡伯父,兒女私情與民族大義,孰輕孰重?相信不用我這個當晚輩的跟您多言了吧!”
兒女私情與民族大義,孰輕孰重?黃福的這句話深深地感染了我,也深深地打動了我。
我對黃福說道:“其實剛才你說的那番話里,已經有了答案!”
此話一出,黃福和沐晟都是一愣。
我接著說道:“就是你剛才所說的,陳氏宗親喜歡窩裏鬥!”
我這麼一提示,黃福、沐晟二人都有些明白了。他們問我,是不是要想辦法促成陳頠集團的內耗?
我點了點頭,說道:“陳氏統治交趾一百七十餘年,在交趾這片土地上不乏支持者。如果咱們只顧着一味地進剿,反而能促成這些各地起義勢力團結起來、擰成一股繩。如果咱們是剿撫並存,按照各股勢力不同的情況、不同的背景,有的以剿為主,有的以撫為主,才能達到分化他們的目的。”
我這麼一說,黃福、沐晟二人又是眼前一亮。
沐晟嘴快,他問道:“哪些人該以剿為主?哪些人又該以撫為主呢?”
我笑着說道:“對於陳頠,自然是以剿為主。當然,咱們並不是說得派出多少大軍,猛攻義安山區。畢竟那裏山高路險,咱明軍又不熟悉地形,咱們貿然進剿,往往是得不償失。”
我說到這裏,沐晟是點了點頭,說道:“是這麼個理兒。但對於陳頠,我們又該如何進剿呢?”
我告訴黃福和沐晟,咱只需要派出一支明軍在義安,時刻對陳頠保持高壓態勢就行了。一旦陳頠的兵馬敢走出大山,咱就狠狠地打擊;他要是老是龜縮在深山之中,咱就不去管他。
當然,對陳頠以剿為主,並不是說就不對他們這股勢力採取招撫的策略。不過這個招撫的對象,絕對不能是陳頠,而是應該派人不斷地去勸降他身邊的大將。
這個勸降就是很有講究的了,咱要做得若即若離,讓人能產生無限的遐想,尤其是要讓陳頠產生無限的遐想。
我說到這裏,黃福和沐晟二人又是面帶疑惑地看着我。
我立即給二人解釋,咱雖然是去招降陳頠身邊的大將,但並不要對能將這些人爭取過來抱多大的希望。咱只需要讓陳頠知道,咱們已經偷偷派人跟他手下的大將有過多次接觸即可。
如此一來,陳頠必然對身邊的人產生懷疑。只要這個懷疑一產生,那事情就好辦了。他們君臣之間互相猜忌,咱們就可以坐山觀虎鬥了。
說到這裏,黃福和沐晟算是明白了。
沐晟接着問道:“哪些勢力又該是以撫為主呢?”
我告訴黃福和沐晟,除開義安的陳頠,其餘的勢力皆可以以撫為主,尤其是另外一些以陳氏宗親領頭的勢力。在這裏,我還舉了一個例子,便是河靜一帶的陳季擴。陳季擴是陳藝宗的長孫,如果陳朝真的要恢復的話,他也有資格繼承皇位。對他以撫為主,對陳頠以剿為主,當二人的實力差不多勢均力敵的時候,似乎就是我們坐收漁利的時候……
說到這裏,黃福和沐晟皆是對我作揖道:“老爺子,聽您一席話,真是勝讀十年書呀!”
就在黃福、沐晟探望黎正阿老爺子的當晚,黎正阿去世了。看黎景琦兄弟幾個忙碌的樣子,我也沒好意思開口,讓他幫我們準備車馬,好讓咱們返回清化的岑山小港。再說了,黎正阿老爺子去世了,我這個當親家的,怎麼著也得在此祭奠幾日。
黎正阿去世之後,黃福、沐晟自然是到場了,就連那監軍馬騏也到場了。好在是他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他,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趁着黎景琦幾兄弟為黎正阿老爺子辦喪事之際,我與陳維林出了一趟城。我們去給思淑、蘭兒和兮渃她們掃了墓,陳維林自然也是在陳思興與兮渃的合葬墓前哭得老淚縱橫。我和陳維林都清楚,這是今生最後一次來給他們掃墓了,不久的將來,我們將與他們在陰間相會了……
一旁的陳思漢突然說道:“胡伯父、父親,咱們是不是該將哥哥他們的墳遷到龍頭去呀?”
我和陳維林聽了這話,當即一愣,但我們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思漢這話說得在理。
為什麼呢?
先前有季氂、季貔兄弟在這塊地盤兒上,思淑、蘭兒、思興、兮渃他們的墓葬一點兒問題沒有。畢竟還沒有誰敢對季氂、季貔兄弟做出刨親人墳墓這等事情來。
即使季氂、季貔兄弟投降了大明、離開了交趾,有阮家、黎家繼續得勢,這些墳墓也是不存在任何問題的。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阮其防、黎正阿先後去世、阮景真幾兄弟已投奔陳頠,而黎景琦他們幾兄弟也要離開升龍,隨着阮家、黎家從升龍城的退出,那些先前恨透了季氂、季貔兄弟的人,會不會使出下三濫的手段,去打思淑、蘭兒她們墳墓的主意呢?
我不敢繼續往下想了。我立即讓思漢去城外的客棧找丁德義、羅仁他們幫忙,準備將思淑、蘭兒她們的的棺木起出來。而我和陳維林、陳定邦三人立即回城,咱們要去跟黎景琦商量此事。雖然我知道黎景琦必定不會反對,但這事兒肯定是要跟他打聲招呼。
另外,思淑、蘭兒她們都去世二十年了,雖然先前季氂、季貔兄弟肯定是為她們準備了上好的棺木,但這入土二十年之後,誰也不敢保存棺木是否完好。如果已經朽爛了,那咱們必須為她們準備新的棺材。短時間之內要為思淑、蘭兒她們準備幾副上好的棺木,如此棘手之事,除了找黎家,還能找誰?
當我們跟黎景琦談起要為思淑她們遷墳的時候,黎景琦十分贊同。至於準備上好棺木之事,黎景琦告訴我們,這事兒我們真是多慮了。
先前,季氂、季貔兄弟為思淑、蘭兒,以及思興和兮渃的合葬墓是準備的上好的金絲楠木棺材。金絲楠木有兩大特點,一是耐腐,據說可以埋在土中上千年不爛;另一個特點就是防蟲,金絲楠木有股特殊的木香氣,能夠起到天然的驅蟲效果。
另外,金絲楠木棺材的表面還會做一些防水、防潮、防腐的處理,別說這三口棺材才埋在地下二十年,就是埋下二百年,也不會出現大的損壞。
見我還是有些不放心的樣子,黎景琦笑道:“岳父大人如果還是不放心,我這麼給您打個包票吧!如果明天棺木起出來之後,發覺棺木不能再用了,我立即給您們拉來三口上好的棺材。咱黎家數代經商,這點小事兒,岳父大人應該不至於不放心吧?”
見黎景琦都打了包票了,我也就不再多說了。
見我不再有異議了,黎景琦說道:“岳父大人,我有一個提議,待岳母大人她們的棺木都起出來之後,稍事停留。等我父親過了頭七,咱們一塊兒南下,我們兄弟幾個準備扶着父親的靈柩前往榮市安葬。”
當年,黎正阿的父親在榮市辦有產業。有一年,黎正阿的父親在榮市突然染重疾而死,當地的郎中覺得黎正阿的父親可能是死於某種傳染性極強的疫症,建議就地埋葬,別將屍首拉回老家埋葬了,免得這病傳染給護送靈柩的人。
當時,黎正阿聽從了郎中的建議,將父親就埋葬在了榮市。也就是說,榮市那裏不僅有父親黎正阿給黎景琦他們留下的產業,還有黎景琦爺爺的祖墳。現在將黎正阿安葬到榮市,正好藉著這個機會他們就可以舉家前往榮市,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和注意了。
跟着黎正阿的靈柩一起走,我們到了清化,他們繼續前往榮市,這似乎是兩不耽誤。不過這過了頭七就走,對於黎景琦他們兄弟幾個來說,是不是太倉促了。
黎景琦告訴我,其實一點兒也不倉促。他們兄弟幾個早已開始謀划舉家前往榮市之事,這會兒趁着我要趕往清化,他們又打着護送父親靈柩前往榮市的旗號,黃福、沐晟他們不僅不會有什麼懷疑,甚至還會給各地駐軍打招呼,讓他們一路綠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