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書房送湯
第二日的傍晚,鄭芷提着食盒等在了書房外。她沒有讓小廝入內通報,只是和小嵐一邊等一邊靜靜地賞着院子裏的幾株臘梅。
二月底的天氣春寒料峭,沒過多久一旁的小嵐已經開始打哆嗦,輕聲地說:“小姐,這天氣這麼冷,方才奴婢讓您多穿些衣裳,您就是不聽。大公子不知道何時才會出來,為什麼不讓人進去通報呢?”
鄭芷微微皺了眉頭,小嵐看這情形悄悄閉了嘴。隨着相處的日子增多,她開始越來越了解小姐的性子。小姐是個溫柔的人,對身邊對她好的人都很好。但是當她一旦決定什麼事情,旁人說再多也無用。
半炷香后,柏子逸疲憊地從書房中走出來。看到鄭芷的時候他嚇了一跳,只見她在冷風中只穿了件單薄的青綠色套襖,臉色已經微微發白。
“大冷天的站在那做什麼?”柏子逸十分驚訝,看到鄭芷手中還拿着一個食盒,他有點心生愧意,走過去牽起鄭芷的手,發現那隻手冰涼。
“怎麼回事?小奶奶來了怎也不通報?!”柏子逸嗓音低沉,隱含怒氣。
下人們早已跪在地上。一個平時伺候柏子逸起居的叫竹望的小廝苦着臉說:“大公子息怒,奴婢們不敢不通報,是小奶奶怕打擾到大公子才不讓小的們通報的。”
“竹望說的可是真的?”柏子逸這話是在問鄭芷。
鄭芷點頭,“我怕打擾到相公,就讓他們不要通報,實在難為他們了。”
柏子逸點點頭,“都起來吧,竹望,去加個暖爐放在書房。”
待暖爐安好,房中暖意開始蔓延。這是鄭芷頭一次進柏子逸的書房。
書房內明靜雅緻,書案上放着幾冊賬本,其中還夾雜着一本書。鄭芷不覺多看了幾眼那書,雖然書被夾在中間看不清完整書名但隱隱能看到最後一字為“子”,這本書挺眼熟的,好像在哪見過。
“怎麼突然過來了?”柏子逸親和的聲音響起。
“近來相公事務繁忙,我就燉了點人蔘烏雞湯來,已經讓小嵐去小廚房回熱了一下,等會可以趁熱喝了。”鄭芷溫柔笑道。
“也好,以後不要再等在外頭了,天氣寒冷萬一傷風可就不好了。若是想來,讓竹望通報我即可。”柏子逸握了握鄭芷的手,嗯,已經暖和多了。
“是。之前是怕叨擾到相公和凌二公子商議要事才做此打算。說來,這凌二公子家世優越,不知可有婚配?”
“凌霄還不曾有婚配。怎問起這來,很少見你打聽別人的事情。”柏子逸表情似笑非笑。
又是這個表情!鄭芷想了想,盡量緩和地把柏子菲對凌霄的情意細細說來。
等鄭芷說完,柏子逸原本平滑的眉頭已經皺起,最後是長時間的沉默不語。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柏子逸才低聲開口,“讓子菲死心吧。”
鄭芷不禁心底哀嘆。
“她應該知道爹給她安排這門親事的用意,爹想讓她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富家女子。凌霄的家世背景,她應付不來。況且,凌霄也不會喜歡她。”
鄭芷聽到最後一句,心中奇怪,疑問已經脫口而出,“為何凌霄不會喜歡她?”
柏子逸笑笑,沒有回答,只說道:“晚些時候我會和子菲說,這些事你就不用煩心了。”說罷就走到書案,隨手拿起最上面的賬本看起來。
鄭芷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她原本來的目的是什麼?除了幫柏子菲,還有......
鄭芷看了眼正在看賬本的柏子逸,心中緊張。其實她是有私心的,當柏子菲請求她來找柏子逸說情時,她心裏早就想答應了,這樣她就有借口可以來找他了。
鄭芷吸了口氣,漲紅了臉,終於開口道:“這些日子相公一人在書房想必多有不便,雖然公爹和姨娘還沒說什麼,但是這麼下去妾以為不是太好,這是我們沒有盡到本分。”說完,鄭芷不敢直視柏子逸,身體微側,別過了臉。
柏子逸翻看賬本的手停頓了一下,他沒有看鄭芷,視線一直停留在賬本上,平緩的聲音響起,“說的也是,很久沒去看鄭蕊了。”
隨後他就朝門外吩咐了聲,“竹望,今晚收拾一下把我東西都搬到秋棠院。”
”是!”門外的竹望尷尬地看了眼正端着托盤高興地往這裏走的小嵐。
而鄭芷懸着的心像被人摔在了地上,悶痛不已。她慶幸自己剛才側身沒有讓柏子逸看到自己的神情。
她暗暗平復了一下心情,眨眨眼壓去有些泛起的淚花,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顫抖,“小嵐熱的雞湯還沒好嗎?我去看看。”
剛走出門口,小嵐已經端着瓷碗過來,“誒,小姐,怎麼出來了?你眼睛怎麼了?”
“出來時風沙迷了眼,不礙事。先把湯端進去吧。”鄭芷故作輕鬆地說道。
鄭芷本想直接帶着小嵐回汀蘭院,但柏子逸又讓人準備了幾個小菜,說讓鄭芷一起隨便用點。
鄭芷眼觀鼻,鼻觀心,夾了一塊離自己最近的東坡肉,原本濃油赤醬的燜肉,此時吃起來竟覺得苦。一頓飯下來味如嚼蠟。
鄭芷不記得自己最後是怎麼回到汀蘭院的,她只記得當晚自己一躺在床上,眼淚就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