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殺氣
廟外喊殺聲一片,廟內二人也是以命相搏。老舊的屋樑早已油漆剝落,上面堆積了厚厚的塵土與蛛網。在蕭凌二人內力激蕩之下,整座小廟似乎都顫動起來。樑上不時漏下縷縷灰塵,空氣中更是瀰漫著死亡的氣息。
蕭雲帆的臉膛被火光照的通紅,上面泛着一層油光。一雙銳利的眼眸中散發出可怕的殺氣。儘管他此時的樣子頗為狼狽,但他心中燃起的鬥志像一團烈火越燒越旺。與其說是鬥志,不如說是仇恨。
金鈴鐺的死,駱九天的死,都是凌太虛一手造成。他們二人的死令蕭雲帆很是痛苦,而要消解這痛苦唯一的法子就是用仇人的血去告慰這些亡靈。一個人心中若是種下了仇恨的種子,就好像蚌殼吞下一粒沙,要麼這粒沙子成為明珠,要麼蚌殼痛苦的死去。
仇恨這種東西,在人處於逆境的時候的確能激發一個人的鬥志。為了復仇,他就能夠忍受一切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蕭雲帆明白,這一天他祈盼已久,就算凌太虛不找他,他也會將對方挖出來。凌太虛必須死,鬼相門必須消失。
遇上一個難纏對手除了比試勇氣,武力外,比的更多是智慧。凌太虛眼中蕭雲帆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對手,殺了他着實可惜,可他屢屢壞掉門中的大計,自己縱然惜才,可是這一次絕不對不能再容忍他了。
凌太虛的殺心是在被蕭雲帆擺了一道之後生出的,他對蕭雲帆的武功還是有所忌憚,加上他天生殘疾本就不佔優勢,只能以陰謀算計取勝。蕭雲帆與他之間這一道火牆就是他最好的屏障,在這樣的屏障之下,他只要選擇一個最佳時機,就能送對手登程上路。
可這樣的機會不是很多,他也只能等。高手過招,勝負只在一個剎那,任何的失誤都是將腦袋拱手送給敵人。而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下,耐心顯得更加重要。
凌太虛這門神妙的控火之術高深莫測,但蕭雲帆卻敏銳窺破了這門絕學所存在的弱點。但凡世間威力絕倫的武學,定要越要耗費大量的內力真氣。
即便是內功深厚的武學高手,也無法做到源源不斷的輸送真氣。對方真氣運轉一旦出現凝滯衰敗的跡象,那麼也就意味着這門絕學威力已發揮到極致。月盈則虧,日中則移。盛極必衰,自古常理。只要忍耐到這個時刻,那麼要破對方這控火術也不是什麼難題。
想通了這一點,蕭雲帆便對自己的內力有所保留。一來對方的控火之術遲早會顯現衰敗的跡象,只要多一分忍耐就有一擊破敵的機會。二來,凌太虛陰險狡詐,沒準會留着什麼後手,小心使得萬年船。
此時,凌太虛臉上掛着晶瑩的汗珠,大約是發力過猛的緣故,他雙手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在蕭雲帆看來,他已露出疲態的徵兆,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不由心頭大喜道:“老小子氣力不濟,是時候送他見閻王了!”
一念及此,他反手將
刀插在牆上,橫掌於胸,催動真氣,推至手臂,力貫雙掌。一掌推出之後,第二掌的力道又交疊在第一掌之上。兩股力道猶如滔天巨浪,洶湧而至,凌太虛不及細想,也雙掌向前送出。
二人力道對撞之下,那面火牆也受到影響,不再朝前後方向運動,而是轟地一聲向上竄去,幾乎將破廟的屋頂掀了起來。凌太虛此刻再也支持不住,噗地一聲,一口鮮血向前噴出,臉色難堪之極。
蕭雲帆猛吸了一口氣,雙足騰空而起,躍過篝火,揮掌向凌太虛拍來。凌太虛伸袖抹了一下唇角的鮮血,臉上露出癲狂之色,大笑道:“哈哈,你果然還是中計了”。
說著他腰身一轉,拇指在扇柄機簧上一按,嗤嗤數聲響,那扇子上的羽毛打着旋兒向前激射而出。饒是蕭雲帆應變極快,慌忙縱身後躍,他的臉上、肩頭還是為這輕薄的羽毛所傷。
原來他這羽扇上羽毛非一般翎羽,而是極為稀少的南海鑌鐵百鍊而成,再由巧匠製成羽毛的樣式。對方這十六片羽毛就是十六把飛刀,在如此近的距離內,蕭雲帆撿回一條命實屬萬幸。
一顆心突突亂跳,他大口喘息,伸手摸了一下臉上滲出的血水,嘴角的肌肉牽動了一下。
凌太虛眉峰一動,冷笑道:“小子,老夫那一口鮮血就是引你上鉤的,沒想到吧?哈哈,你如今中了我的‘千山暮雪’,這飛雪鏢上喂有劇毒,但凡中毒之人只要運氣抵抗,毒性非但不會衰減,反而會增強,順着你的氣血更快的侵入你的五臟六腑。
一盞茶的功夫你若拿不到解藥,必會全身潰爛而死。如今你的命在我手中掌握,識相的交出兵書,沒準我會考慮給你解藥。否則,藥性發作,大羅神仙也無計可施。”
蕭雲帆不以為然,冷冷道:“哼!一盞茶的功夫,殺你綽綽有餘。”跟着他復又躍起,與凌太虛連對數掌,二人掌聲密如爆豆。忽然,他手掌一撤,翻身向後倒掠,回至牆邊。
反手拔出牆上的長刀,刷地一聲,向對方撲擊而去。凌太虛叫苦不迭,他原以為自己已將蕭雲帆氣力耗盡。未曾想到對方也留了一手,蕭雲帆這一下迅捷之極,他的出手快到不可思議的程度。凌太虛瞳孔驟縮,臉色大變。刀光一閃,噗地一聲,長刀已刺進他的胸膛,血水立刻染紅了他的衣衫。
彷彿每流出一滴血,他就離死亡更近一分。凌太虛咬着牙,手掌緊緊地握着刀刃,想要阻止那刀鋒再向前推進。凌太虛苦笑道:“你,你真的要殺了我?你若是殺了我,你心愛之人的下落你永遠無法得知。”
他原以為以馮妙卿的下落為誘餌對方會有所顧忌,但是他做夢也想不到,蘇常茂當日說這話時,巽易主人就已經將這個謊話戳破。蕭雲帆大喝一聲,殺心驟起,不打算給對手任何機會。他大聲道:“去死吧!你這雜碎!”
凌太虛嘴角忽然露出詭異的微笑,只見他口唇微動
,那鐵哨子向蕭雲帆心口打去。
只聽叮地一聲響,蕭雲帆的人已向後飄去,單手捂住心口,背心撞在牆上,凌太虛放聲大笑,可是笑着笑着,他的笑容忽然凝固住了,因為在他的眉心多了一個洞,一個血洞。
原來,凌太虛最後的殺手招就在這枚鐵哨子上,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最得意的殺手招卻是送自己上路的殺手招。其實冥冥中自有天意,誰讓蕭雲帆胸口的衣袋內裝着一面金牌。鐵哨子撞擊在金牌之上,卻又反彈回去。
蕭雲帆從懷中取出那面金牌,苦笑道:“看來我的運氣的確不錯。”說著,他站起身子,向前走去。
方夔等人與那些忍者、護衛們死戰不休,各人身上也都傷痕纍纍。冷沉手中兩把彎刀左右揮舞,與忍者的長刀相撞,金鐵交擊之聲不絕於耳。毛承風脖頸微微一麻,心知不妙。他伸指封住穴道,大聲叫道:“當心對方的暗青子。”
原來這些忍者除了用手裏劍、撒菱外,在他們的口中還含着一支竹管,喚作“吹矢”。這種竹管內會發射出細如牛毛的花針,忍者們通常是隱藏在黑暗中執行刺殺任務的,這樣細小的暗器往往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毛乘風雖然用手指封住了穴道,可這種毒針的毒性卻異常猛烈。
他只覺眼前的視線慢慢模糊起來。岑如玉伸手在他背後拉了一下,否則一個忍者的長刀非劈在毛乘風的腦袋上不可。而就在他救毛乘風之時,背後卻被人出其不意的砍了一刀,劃了個長口子。方夔的膝蓋、小腿上也中了數刀。
就在幾人快要支撐不下去,只聽砰地一聲巨響,屋頂瓦片四散而開,一道人影凌空躍起。眾人見狀,目光向屋頂投去。
此時,一道閃電的光芒劃破夜空。電光將蕭雲帆臉映的雪白,他渾身濕透,右手提起一顆血淋淋頭顱高高舉起,在凄厲的白光之下,那人頭雙目圓睜,神情可怖。
蕭雲帆大聲道:“凌太虛已經伏誅,你們要給他陪葬么?”藤田櫻子向屋頂望了一眼,吃了一驚,她急忙吹響口哨示意撤退,那些忍者與護衛們聽到哨聲,不再戀戰,紛紛向後退去,眾人總算鬆了一口氣。
天明時分,雨勢漸歇。土地廟四周一片泥濘,經過一夜的苦鬥,大家臉上都掛着疲倦的神色,一個個躲進廟裏,靠着牆歇息。蕭雲帆卻沒有絲毫睡意。他大步走出廟門,抬起頭,望着遠處一碧如洗的天空,他心中卻空蕩蕩的。
他緩步走至一棵樹下,拉開褲子,對着凌太虛的人頭撒了一泡尿。方夔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瞧見這一幕奇怪道:“喂!人死都死了。你這麼做不大厚道吧?”
蕭雲帆系好褲子,回過身來,臉上帶着落寞的神情道:“你錯了,對付壞人,一定要說話算數,說拿他的腦袋當尿壺就一定當尿壺,這叫言而有信。要是拿他的腦袋當馬桶,那叫言不由衷!我蕭雲帆做事,一向言而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