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八）

馬丁變得越來越瘦了，精神狀態也變得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家裏出了點事，再加上自己操勞過度，人明顯憔悴了許多，登山運動也沒辦法堅持了，他對攝影似乎也失去了興趣。一段時間沒見着，似乎蒼老了許多。

我偶爾到他家坐坐，發現他動作遲緩，明顯感覺到他的異常。我偷偷對雪清說：“馬丁是不是生病了，感覺不大對頭啊。”雪清告訴我：“這段時間他老是感覺頭痛弦暈，有時還會有嘔吐，甚至有幻覺。”“這情況不太妙啊，你趕緊帶他去檢查檢查。馬丁是家裏的主心骨，他生了病，你們這個家怎麼辦？”雪清道：“我現在也不知道怎麼辦了，他父母這邊還照顧不過來，他如果再生病，我真不知道要怎麼活了。”

雪清陪着馬丁到縣醫院檢查，初步的檢查結果是得了腦瘤，醫院建議他到大醫院進行複檢並進行手術。

雪清失魂落魄地坐在我的家中，不停地掉眼淚。

“我已經心力憔悴了。為了這個家，我什麼苦都吃了。他外面有人，我忍了，從沒在他面前提起過，希望他自己能早點回心轉意。他父母生病，我沒日沒夜地侍候。孩子的學習他從來不管，都是我在操心。我早有了離婚的心，要不是為了女兒，我們早離婚800次了。可他現在得了這樣的病，你讓我如何離得了？”

我與穎慧對望了一眼，沒想到雪清竟然知道馬丁在外面有人了。

“馬丁他不是壞人，也許這是一個坎，過了就沒事了。”

“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他的，這輩子還也還不盡？現在生活好了，卻活得越來越痛苦，我寧願過那種平淡的日子，那時候我們多幸福。要是能回到從前，我寧願什麼也不要。”

“看開點，不要想那麼多了，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是趕快送馬丁到大醫院檢查治療。”

我與穎慧勸說了半天，我開着車子，把神情晃惚的雪清送回了家。

經過多方努力，雪清在上海聯繫了一家醫院。現在所有的資源，包括醫療、教育，都往大地方集中。沒有任何的關係，想在大醫院治療疾病，所花的代價與時間不知道要多出多少倍。馬丁的哥哥一家還要在家照顧父母和姝郁，確實也沒辦法走開。我請了假，陪着雪清，把馬丁送到了上海。

經過複查，專家確定馬丁確實得了腦瘤，建議馬上進行手術。好在事前都託了關係，弄了一個床位。雪清通過電話，經過與家人溝通，決定馬上進行手術。

手術當天，我與雪清推着手術病床，來到手術室門口，雪清安安靜靜地簽了字，非常從容淡定。護工要把病床推進手術室的時候，馬丁突然拉住了雪清的手，輕輕地撫摸：“雪清，雪清，我對不起你。如果還能回來，我一定好好待你。”雪清抽泣道：“你別說了，我都知道，你好好安心地手術吧。”

看着馬丁進了手術室，我突然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大顆大顆的眼淚順着臉頰滑落下來。雪清輕輕地拍了拍我：“鎚子，鎚子，你別哭啊。你一哭，我也要哭了。”

那一刻，我體會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震憾。那種無可比擬、難以形容的，過去我從來不相信會發生在人類之間的情感迅速擊垮了我，它讓我情不能自禁，讓我痛徹心扉，痛入骨髓。

窗外的白玉蘭開了，傳來一股淡淡的清香。馬丁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手術進行得非常順利。腦瘤病理切片的結果反映是良性的，我與雪清都鬆了口氣。我們把這一好消息都告訴了所有的親朋好友。

雪清每天認真照顧着馬丁，他倆就象當初剛認識一樣親密。我知道，現在雖然是炎炎夏日，但馬丁與雪清生命的又一個春天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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