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0日決鬥白起

()2011年8月10日星期三晴

天已經完全亮了，晨光中，我向著三昧真火城前進。

我心裏很清楚，我做的事，意味着什麼。

私放俘虜，等同於通敵，而通敵，在亂世，是要殺頭的。

就算晴晴念着私人感情，不忍殺我，可是，她將如何向羅剎將領交代，如何向羅剎大軍交代，或許，我隨着那些修羅一起走了，或者，我就此離開，去找師父，才是最安全的出路吧。

可是，我不能走，我要是就這麼走了，我就真的是通敵的潛伏者了，我作為晴晴的枕邊人，居然是一個潛伏者，那晴晴這個羅剎鬼王，情何以堪。

我不能，讓她身陷輿論的譴責以及唇槍舌劍的誹謗之中，她再怎麼強，即便是王，她在我眼裏，首先，也只是一個女孩子。

我決定，面對我的命運，但我對自己所做的事，並不後悔。

……

三昧真火城，已經近在咫尺了。

沒有想像中的慌亂，沒有四處打探消息的騎兵，也沒有捉拿我的幽冥禁衛軍，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在進行着新攻下的城池的佈防工作，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是因為我做的事，在羅剎看來，根本不值一提么。

我走到了西門城門口。

“鬼使大人，謝謝您的酒肉，好久沒嘗到這麼美味的血酒和血淋淋的鮮肉了”看門的士兵笑吟吟地向我行禮問好

“你們……”我滿臉詫異地看着他們

他們的表情，沒有任何的不正常。

難道，他們不知道我放走了修羅俘虜么。

“讓開讓開，別擋了大人的道”看門的羅剎把門口清理開，然後笑吟吟地對我說“大人您請”

四周沒有任何異常，大家看我的眼神，充滿了真誠。

我沒弄明白怎麼回事，披風向後一抖，朝着晴晴所在的神殿飛去。

“大人，加油一定要贏，我們看好你哦”身後，傳來看門羅剎們的呼聲。

“贏？贏什麼？”我不解，但已經飛出很遠了，不及細問，還是直接問晴晴吧。

來到大殿前，有人迎了上來。

“鬼使大人，我王有命，請您到演武場”

“演武場？”我不解地問

“是的，大家都在等您”

雖然不解，但我還是跟着他們來到了演武場。

晴晴坐在王位上，修羅將領們都侍衛兩側，幽冥禁衛軍圍在四周。

看到我來了，晴晴對我笑了笑，然後一揮手，紅玉走了出來。

“昨夜，鬼使乘風大人對噬魂銀將白起大人的職權不滿，插手干涉，放走了原本該由白起大人負責管理和處理的修羅戰俘，按照我羅剎族的律令，今天安排他們比試，如果乘風大人贏了，那今後關於戰俘的處理職權，都歸乘風大人掌管，如果白起大人贏了，那乘風大人，就任何白起大人處置”

“好，下面請乘風大人和白起大人進場”

紅玉話音剛落，白起優美的身姿，就躍入場中。

她左手按住腰際佩刀的刀鞘，右手自然下垂，雙腿自然分開，與肩同寬，威風凜凜地站着，她略滴着頭，閉着眼睛，常常的睫毛上閃着晨光，黑色的長發在風中飛舞着，鬢角掃過她白皙俊美的面龐。

渾身上下，透着殺氣

“這，這是什麼規矩啊”我問

沒人回答我，我就被推到了台上。

“白起，我，我不是想爭你的職權，真的，我只是不想那些人死”我說

“乘風，不必廢話，亮兵器吧”白起睜開了雙眼，冷冷的目光

“這……”我說“我，我不想和你打”

“不打的話，以後的俘虜”白起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說“全部凌遲處死”

“啊”我看着他，她的表情，不像在說謊，我知道，她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一咬牙“我知道了”

所謂凌遲，就是把人綁在架子上，然後一刀刀，一小片一下片地把人身上的肉割下來，直到人身上的肉已經被割完了，剩下一個骨架子，人還沒死，那骨架子還在扭曲，還在掙扎。就算是戰俘，也不該受到這樣的對待。

我，除了打敗白起，別無選擇。

閉上眼睛，匯聚靈力。

“雪歸，來吧”話音剛落，雪歸神槍出現在了我的手裏。

馬步，一平馬，沉肩，壓肘，槍身挺直，槍尖對着白起，我準備好了。

白起身子一弓，右手握住了刀柄。上身前傾，接着，刷地一下就朝我沖了過來。

什麼這，這是

我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出現在我眼前，一道銀色的刀光在我面門閃過。

我急忙側身，向左邊急閃。

衣服和一縷頭髮，已經飄灑在了風中。而白起平靜地站在我剛才站着的地方，依然是開始前的那個姿勢，刀依然在刀鞘里。

“日本武士刀的居合斬，一刀流的拔刀術”我說

“不錯但是，知道不代表就能打贏”白起說著，又一閃身，兩道白光閃過。

我上身的衣服，頓時化作齏粉。

“再不動手，你就等着，剩下的俘虜，全都被凌遲吧”白起說著，又撲了過來。

是啊，我不是為自己而戰。

想到這，凝神定氣，看到了，她的刀光。

金屬撞擊的聲音，我的雪歸槍，擋住了她的長刀。

“哼”白起哼了一聲，向後一躍，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我不及多想，挺槍便刺。

先是一招毒龍出洞，照着白起的心口刺去，簡單有效的一槍。

動作看似簡單，卻暗含玄機，一槍刺出，速度極快，走的又是兩人間的最短距離，而且，槍身是旋轉着的。

這一槍，快速，迅猛，更主要的是，用任何武器格擋，都會被旋轉的槍身彈開，然後命目標。

如果不格擋，閃開，那麼，接下來的，就是霸王槍里的后招。

白起果然看出了其中玄機，側身閃過。

好，霸王回馬槍

槍身一轉，把槍當刀，緊追白起閃身的方向，砸了過去。

西楚霸王的長槍，極重，雖然是槍，可是，其威力可以堪比大鎚，因此，霸王槍的槍法，除了點刺之外，還有劈砍砸的招式。

白起想到了我會這麼做。

可是，她沒想到一件事，我的雪歸槍，有降低對方移動速度的作用。前天那個很強的修羅女將，就是這樣，死在我槍下的。

今天白起，一樣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因此，當她想躍起閃開的時候才發現，腳踝，暴露在了我的槍刃下，無法閃開，我這一槍掃過去，她的腳踝，就斷了。

不行不能傷了她

我來不及多想，連忙抽回了雪歸槍。

白起安然落下，毫髮無傷。

人群歡呼起來，那是為白起的歡呼，因為時間太短，沒有幾個人，看出了其中的玄機。

白起腳尖剛落地，就朝我奔了過來。

雪歸槍槍尖一頂，對着白起的胸口，而她的刀光，也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我的左肩，刷地噴出了鮮血。

好吧，我原以為是鮮血，仔細看了才發現，是紫色的氣霧，像雪一樣，噴了出來。

我的槍尖沒有血色，白起好發無傷，但我握住的，是緊接着槍尖的部分。

剛才，如果我不把槍收回來，雪歸定然刺穿了她的胸口。

我不能殺了她，即便，她想殺了我。

本來，她剛才的一刀，可以把我整個左胳膊砍了去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到最後，僅僅是讓我受了點擦傷。

白起轉過身看着我，把刀拔了刀鞘，雙手握住，抬了起來，抬到了頭頂，刀身互助了她的身體，刀劍對着我，左腳劃出半圓，虛步，重心落在了彎曲的右腳上。

“這這是”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哇白起將軍動真格的啦”

“是啊是啊難得一見的絕技啊”

“是啊，白起將軍從未失手過的必殺技啊”

……

人群沸騰了。

就在這時，我感覺到空氣中的能量，在大量被吸收，全都被吸收到了白起的刀刃上，他的刀刃，凝聚着三昧真火城的神力。

雪歸槍在跳動，她自主地張開了結界，很強的結界，從沒有過的強。

雪兒，你也意識到對方的強大了吧。

“沒事的，雪兒，我們生死與共”我堅定地握住了雪歸槍

“里燕返”白起話音剛落

我就看到眼前同時出現三道刀光，像一張網撲面而來，避無可避。

上中下三條路，全都被封鎖了。

這，就是傳說中一刀流的絕學，里燕返么？

傳說，這是日本刀術大師，佐佐木小次郎的絕學，在和刀聖宮本武藏的比武中，被宮本武藏取巧，用船槳臨時創出的雙刀流克制，最終沒來得使出燕返絕技而慘敗，燕返也就此失傳。

所謂燕返，是能斬殺空中飛行的燕子的刀術。

燕子在空中飛行的時候，對氣流的判斷極為敏感，因此是斬殺不到的，可是燕返絕技，同時斬出三到，封鎖了燕子所有的退路，必然將其斬落。

可是，白起將軍，為什麼會這樣的刀法呢

我沒時間想了，我覺得，我此刻，就是那隻無法飛出刀光的燕子。

“雪兒沒事的，至少到最後，還有你陪着我，我不孤單”我這麼想着，笑了。

“碰”地一聲，感覺什麼東西撞在了我身上，接着，鼻端傳來一股清新的香味。

白起的身體，貼在我身上，我的長槍，刺穿了她的肩膀，她的長發，垂在我身上，冰冰涼涼的。

而我，毫髮無傷。

“讓我看看，你不惜自己被殺，也不願意殺死同伴的心，能為我羅剎族，帶來什麼”白起的聲音響起，聲音很小，很平靜“俘虜怎樣，我不關心了，但不可因此削減我羅剎戰力，否則我不饒你”

我愣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時怎麼回事。

“呼~~~”白起喘息着，彷彿是鬆了一口氣，手裏的刀，掉到了地上

我感覺到，她身上的香味混合著汗水，傳來的甜甜的，黏黏的味道。

“我輸了”白起對着大家宣佈

她的肩膀受傷，已經握不住刀了，等同於失去了戰鬥力。

說完，她捂着肩膀，跳下了擂台。

醫官們圍了過來，幫白起治療傷口。

人群陷入了寂靜之中。

接着，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歡呼聲。

沒人會相信，白起會輸，白起居然會輸，而且，還是放出自己從未失手過的必殺技的時候，輸了。

如果大家不是親眼所見，沒人會相信的吧。

我知道，她為什麼一定要放出“里燕返”之後才輸，因此，她不放這一招，大家就不會認為她儘力了，就會認為，她的輸，是我的運氣好，對我處理俘虜的方式，不會接受，不會安心。

白起，是個驕傲的人，她到最後，也不肯放下自己的驕傲。

選擇這麼一種方式，讓我用我的方式來對待那些俘虜，其實，白起也不想殺人的吧，她也不想當所謂的人屠吧，只是，如果這個世界，有些事情必須有人做，有的名聲必須有人背，她背起來，默默地做了這些事，默默地背上了這個稱號。

我似乎有些懂了，為什麼這麼多年了，她依然是羅剎。

她成為羅剎，不是因為感情，而是因為，為了自己的王，背着所有的罵名，忍受着天下人的責難，可是到了最後，依然得不到王的信任，被王處死。

被自己尊敬的，效忠的人懷疑處死，該是多大的委屈，多大的不滿，多大的憤恨啊。

更何況，這麼多的重擔，都要壓在一個女孩子身上，為什麼，女孩子一定要過得這麼苦，一定要接受這些了，為什麼，不能在家裏，享受溫暖幸福的家庭生活呢。

人群的沸騰聲打斷了我的思考，看着這些人，我有點為白起不值，原來哪裏都一樣，崇拜強者和英雄，看不到對方的付出和犧牲。

“好很好”晴晴站了起來。

“本王的規矩，就是誰強大，誰說了算”晴晴大聲地說，周圍馬上安靜了。

“記住，咱們是羅剎，咱這，沒什麼是非黑白，只有弱者，服從強者，誰強，誰就是王”晴晴的聲音，充滿霸氣

“我王萬歲我王萬歲”

大家沸騰了。

“好了今天鬼使贏了，以後，俘虜的處理工作，全權交給乘風來完成”晴晴厲聲說道“當然，本王醜話說在前頭，還是那句老話，誰要是握着權利不辦事，站着茅坑不拉屎，危害了我羅剎族的公共利益，那就別怪本王的爪子硬”

“我王萬歲我王萬歲”

歡呼聲此起彼伏。

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晴晴這樣的性格，為何大家都對她死心塌地。

現在，看着晴晴離開的背影，我忽然間有些明白了。

因為她做任何一件事，都賞罰分明，而且，她的心中，一直裝着，公共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