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薛姎惹上了梁辰這個大禍
梁辰還記得在二診后,他給薛姎講了很多故事,可他回憶過多次只記得在沙河河畔,他對薛姎說:“你惹上樑辰這個大禍了。”
稻村已經三月未見滴雨了,沙河下的鎮水石牛在幾百年後再一次露出了他的真容,第二日稻村的老者和古井山上的老道再一次在古井山下的祭壇相會。
祭壇是西周時所建,那時的稻村還在古井山的懷抱中生存,古井山、古井西山、古井東山三座大山宛若三條鐵索,緊緊的鎖住了稻村人對於外界的嚮往。至今,古井山鷹嘴崖的石壁上還鐫刻着古時稻村人第一次探索出村之路時留下的遺迹——“則登西山頂,沙河葬於群山之中,山重山勢山無盡”。
稻村的先民曾執着的想要走出稻村,第二次他們選擇了沙河,上百年的大松柏從古井山運出,一月後,四條長十五米,寬六米的大木筏載着四十名勇士出發了,稻村祭壇上燃起熊熊的烈火,為他們禱告送行。古井山上,鷹嘴崖上臨時修築的烽火台冒出滾滾的狼煙,這是勇士們與家鄉的引線,一頭牽着他們的心,一頭連着稻村的希望,兩頭相會於天際,並與雲霄。四十勇士離開大半年後,鷹嘴崖上仍舊終日燃起狼煙,卻絲毫沒有勇士歸來的絲毫印跡。在一場冬季莫名的大暴雨之後,幾根綁着繩子的柏木靜靜的躺在了沙河的河灘,亂木之中,一塊刻印着稻村圖騰的鐵牌將所有稻村人對於外界的渴望燒成了灰燼。稻村沸騰了,幾乎所有的稻村人都認為這是古神對稻村的懲罰。翌日,村長和大祭師在祭壇召集了所有稻村的村民,人們在祭壇處跪了一天一夜,大祭師吟唱請求上蒼饒恕的秘咒。最後村民們在祭壇前共同訂立了新的村規,“凡稻村村民,不得踏出稻村半步,違者受祭壇火刑”。
稻村往外的探索的勇氣逝去后,日子似乎過得更好了,依靠着溫柔的沙河,沙河旁成片的肥沃土地,隨意撒下的一把種子,在幾個月就能有豐碩的收穫,稻村村民本不遜色於中原大地上勤勞的百姓,每一個秋天對稻村來說都是一場盛會,這地方活脫脫就是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稻村也是極苦悶的,這裏宛若一個小世界,幾百年來人們反覆着單調的生活,只有那一點點的小小的改變,繼續給這個村子創造活力。稻村的氣息依舊還是幾百年味道,這四面圍繞的大山把稻村打造成了一個密室,密室內進不來半點新鮮的空氣,只由得室內的空氣交換、融合、創造??????稻村說得上又古又舊。
又古又舊的稻村,所有的希望都流淌在沙河靜靜的河床上,沙河水通過一條條古渠滋養着成片的良田,這是稻村的支撐。稻村人直到如今也不知道沙河的源頭在哪兒!只是稻村一輩又一輩的老人口口相傳——這是上天恩賜給稻村的禮物。
幾百年前,這份上天的恩賜正式鐫刻在稻村村民的心頭,如同祭壇中烙印的村規,已入靈魂。
這份記印源自一場危機,幾百年前稻村同樣經歷了一場乾旱,沙河在幾個月內迅速的枯竭,只留下幾條腐爛的死魚和散亂破碎的貝殼。稻村村民只能靠着古井山上的古井和幾汪山泉度日,誰都不知道這樣的日子要持續多久:誰都不知道稻村的命運如何:誰都不知道該如何了。只剩得最虔誠的做法——祈禱!村裏的兩名智者——村長和大祭師終日在祭壇前祈禱,換來的不過是日漸消瘦的身體。
這樣不知過了多久,古井上的古井依舊滲出續命的清水,山泉水終日孜孜不倦的流出,稻村各家糧倉里堆積如山的糧食仍不見少,稻村只是活得辛苦了。每日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早些到古井山上排隊打些水。說得辛苦,稻村人腦子裏冒出的倒是高興這類的形容詞,這無疑又是一個新鮮的花樣兒,老天爺讓他們活了下來,又給他們創造了又一個嶄新的體驗,放棄探尋外界的念頭之後,沉悶了上百年的稻村,在一場“前所未有”的災難下,獲得了新的“恩賜”。
只是百日的奔波來往一事,稻村人很快厭倦了。村裏的木匠在村長的指示下,做了幾個大水車,村裡各戶人家輪流送水,這一下稻村人更加清閑了。沒了農活,少了每日打水這個新鮮事兒,賦閑在家的稻村人坐不住了。
有人出稻村了!這個不知從何處傳起的謠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吹進了了所有稻村人的耳朵,恐慌的情緒像是一個幽靈附身在所有稻村人的心頭,村民們見面不再熱情的打招呼,只是匆匆的低頭而過,眼神似乎沒有一點神采。村裡閑時聊天的穀場也是空無一人,彷彿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將要落下。
日夜守在祭壇的村長和大祭師怒了,稻村本就在生死存亡之際,居然有人在這時候再去觸怒神靈。祭壇的火焰再次燃起,大祭師壓着沙啞的喉嚨吟誦着祈求上天饒恕的咒語,怒不可遏的村長則在沙河斷流之後首次離開了祭壇,稻村需要他,這是神給他的指示。
謠言傳開的第二日,村長在荒廢了大半年的穀場召開了集會,然而,後世的稻村人,沒有一個人知道稻村的那場集會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有沒有人去了村外?村裡上千年的歷史都一一書寫在竹簡村志上,獨獨這一片,莫名的毀了。
集會後的第二日夜裏,大風穿過每一戶稻村村民的院落,蕭蕭的風聲,引得人耳鳴,古井山下的祭壇,大火藉著風勢燃得更旺了。仍跪在祭壇前的大祭師,瞥見黑雲慢慢遮蓋住了天上的明月,黑雲中隱隱的閃電宛若一條條小蛇在雲中舞蹈,大祭師沒聽得一丁點的雷聲。風還在吹,黑雲還在聚,以往在四更天出沒的太陽,今日五更的鑼聲敲響,還未見得半點光亮。
藉著祭壇前的烈火,大祭師瞧見黑雲似乎盤聚成了一條驚天的黑龍,那龍眼處絲絲電光閃耀,仍未聽得半點雷聲。巳時已過,稻村所有的村民邁着快步,不約而同的趕到了祭壇。風還未停,吹起枯葉夾着黃土不時落在村民的頭上,祭壇前卻是靜悄悄的一片,只聽得山裡烏鴉“哇哇”的幾聲叫。黑雲不知有多厚了,可風還未停,黑雲還在聚攏。待得午時,那黑雲罩住了整個稻村,咔嚓一聲,龍頭處,一道閃電化作那碗口粗的電蟒向著古井山襲來,霎時間,稻村所有人同時跪俯在祭壇前。那電蟒不偏不倚,正正好劈在了鷹嘴崖老舊的烽火台上,頓時,烽火台土崩瓦解,埋藏在烽火台底的狼糞瞬間被雷電所引燃,燃起的狼煙宛若滔滔巨浪,直衝霄漢。
天空之上,黑雲中密密麻麻的閃電在聚攏,稻村彷彿陷入了傳說之中的雷霆囚籠,一道、兩道、三道??????數不清的閃電從天空奔襲而來,古井山、稻村穀場、西山頂??????各處都閃爍着雷光,這一時,稻村的村民全靠着雷電便可在黑雲中窺得此時的稻村。
雷電尚未停休,黑雲中一點點小雨珠不時落在稻村村民的臉龐,這雨愈下愈急,雨珠都忙着從天空中下來玩耍,你擠我擠便貫穿成絲,雨絲又在雷雲中慢慢搓成線,那雨線從黑雲中落下,彷彿磁力的吸引,這雨線又並成了雨幕,大雨便沒頭沒腦的澆了下來。
上天彷彿要將這大半年來積蓄的雨水一下倒在稻村這狹小的土地上,又好像老天爺刻意的怒火由此傾瀉而出,大雨倒在稻村村民的脊背上,作勢要把本就彎曲的脊樑打得粉碎。懺悔的稻村人啊!任憑大雨如何擊打,雷電如何的可怕,仍究跪俯在祭壇前。
大雨未歇,只是隨着時間愈發的大了,天彷彿開了個口。祭壇早已是一片泥濘,稻村的孩子們先倒下了,他們的身體本就不足以承受如此的風雨,只是因為他們是稻村人,稻村好的壞的,所有的一切他們都要繼承,這是在他們尚在娘胎之時,稻村拓印在他們靈魂里的意志。大雨之中,大祭師仍不停不休念誦着祈禱的咒文,本就年邁的他在大腦一陣恍惚之後,摔在了泥泊之中,口中的咒文在雨聲中微微的傳來回聲,他最後一眼望見了天空中僅剩的一點光亮。
大祭師醒來已是三日後,睜開眼時,窗外的陽光刺得他不舒服,在黑蒙蒙的世界裏遊盪三日後,未見的陽光倒把他當做了敵人。大祭師對稻村本已不抱有任何的希望了,睜開眼,本以為已經下了地獄,想不到的是自己還活在這世上。
床邊睡着的十八九歲的少年是他唯一的弟子,大祭師料想着他也未休息好,便沒有叫醒他。只是他不經意的伸了伸腿,床邊的弟子一下就從美夢中蘇醒了過來。見着大祭師醒了,臉上堆滿了笑容,又對着大祭師問這問那。
大祭師醒來一刻鐘后,剛吃喝完一碗稀粥的大祭師,便瞧見村長獨自一人從大門走了進來。
幾十年的老朋友了,大祭師只是瞧了一眼,便知道村長心裏藏着事,那事情肯定不小。
“老朋友,薛姎惹上樑辰這個大禍了。”
自在之人當寫自在文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