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高爐倒塌了
“老奴不過是逆明廠公劉瑾的一個小奴才,大難臨頭時承蒙主公不棄,哪敢亂議朝政?干擾主公心智。”王公公說道。
“虛偽,漢人們沒有一個不是虛偽,王朝恩,你是我抓來的俘虜,關了你七七四十九天,你才服我,但說無妨,我留着你的舌頭。”赫連俊朗笑道,“快說,別耽擱我和美人享受的時間。”
“想我大元縱橫天下,居北地,東擊東瀛,南掃安南,西問法蘭西,何嘗有懼?”王公公緩緩說道。
赫連俊朗心中一驚,先祖忽必烈東渡攻打東瀛,兩次神風,大元艦隊破碎功敗垂成,而後,征服安南,幾十萬大軍不適應氣候,被彈丸小國挫敗,而向西兵峰直抵歐羅巴,卻只是問問法蘭西國王牛羊有多少,后因蒙古內亂並無下文。王朝恩說的這幾戰都是蒙古大軍的痛點。赫連俊朗說道:“先生莫怪我酒後胡言,請先生詳細說來。”
“請問主公,昔日朱明王朝崛起,大元自中原一退再退,連連失利,退到何地反敗止損?”王公公說道。
“自然是退到我蒙古草原老家,有我大將王保保橫刀立馬,殺退大明。”赫連俊朗說道。
“那請問主公,同樣是蒙古鐵騎,同樣是大將王保保,如何中原不勝,而草原不敗?”王公公問道。
“這……”
“只有一個字,草!”王公公說完,眼睛看着赫連俊朗,見赫連俊朗無言,王公公笑了笑,繼續說道,“中原農耕,草原放牧,農耕者善於密集築城守城,而放牧者利於野戰圍獵,王保保退入草原,馬兒得草,蒙古騎兵如魚兒得水,反之,朱明逆賊,屯兵蟻行,耗費巨大,焉能不敗?”
“說下去。”赫連俊朗說道。
“此為明公多年出擊大明邊關,戰無不勝,收穫頗豐的道理。”王公公說道,“然而,明公就滿足於這樣打打秋風,繞城而過,劫掠而走,並無一地一城的得失?”
“誠如先生所言,攻城守地並非蒙古韃靼人所擅長。”赫連俊朗說道,“引誘城敵,集草原野地圍而殲之,才是正道,如此,不怕城不歸我。”
“明公剛剛不久賣於大同查鉞兩萬匹好馬,”王公公皺着眉頭說道,“老奴猜明公意不在大同,而是在鎖住大同。”
赫連俊朗眼神突然放亮,酒杯一晃,說道:“你說,你說。”
“查鉞此人邊關宿將,老成持重,低價得此好馬,必然視為寶貝,不肯輕易出示,加上所售野馬居多,馴養調教需要時日,耗費馬料需要從邊關各處收刮,並不如明公此番自如,故而數月以內,大同數萬兵甲乃死關,死棋一枚。”
“哈哈哈哈,王朝恩,王朝恩,怪不得我捨不得殺你,你真的懂我啊。”赫連俊朗大笑說道,“你教我玩圍棋,說過‘臭棋見吃甜如蜜’,我就送吃給這位查爵爺,他就真吃下了,哈哈哈哈”
“老奴謝過明公讚譽,老奴擔心圍獵日久,而數城馳援,明公無有一錘定音的神兵利器?”王公公說道。
“先生請放下心,據先生所言大明內陸有一行省名喚江西,內產鎢錳礦石,我差人秘密購得,請得西匠匈牙利國人在我據門堡加緊鑄大鐵炮。”赫連俊朗得意笑道。
“如此大事可成,恭喜明公,賀喜明公。”王公公拱手說道。
“還有什麼大事?”赫連俊朗問道。
“明公意在天下,聚集草原各部參獵,其實就是想一展雄心,畢功於一役,前超也先,一統大漠,‘長生天’許你一個可汗。”
“哈哈哈哈,哈哈哈”赫連俊朗笑得前仰合后,他“啪啪”一擊掌,大殿內肅立的韃靼侍女整齊拿起各式樂器,在偏殿門外奏起強勁的樂曲。那吊著的娜塔莎雖然是大醉,但聽到鼓點和音樂卻也身不由己的舞蹈起來,一時間鐵鏈聲“嘩啦啦”不斷,營造出一種格外妖冶的氛圍。
王公公嘴角一抖,說道:“老奴不適,老奴告退。”
“先生不必拘謹,想你昔日伺候大明主公時,不也挺好的。”赫連俊朗大笑不止,牛飲紅酒,健碩的身姿扭動起來頗有些張狂滑稽,“不為難先生了,先生可以門外伺候,不必關門。”
王公公退出偏殿,站到韃靼侍女們旁邊。偏殿裏,赫連俊朗搖晃着踩過白熊地毯,走向同樣也在搖晃着的娜塔莎。赫連俊朗撫摸着娜塔莎的臉龐,他酒醉般突然腿一軟,一跪,雙手攀附在娜塔莎白蛇般蠕動的長腿上,嘟噥一句,“美人,我和你一起喝一杯,”說完,頭便埋了進去。
這一切被樑柱上的玉摧紅看得真切,心說:“禽獸!”
“砰!!!”一聲巨響地動山搖,玉摧紅都感覺到了房梁都在晃動。
大殿之中正在演奏的韃靼侍女們猛然尖叫,音樂停止演奏,侍女們瞪大眼睛,慌張聚集四處張望。一剎那,時間停滯一般安靜,在偏殿一側低頭躬身的王公公一抬頭,看見衣冠不整的赫連俊朗飛一般跑出大殿,推開大門,一直往外衝去。
王公公本能地追上去,卻接連被亂跑的侍女撞了幾下,搖晃着站起,吼了一句:“不要亂跑!”
王公公追到露台,只見赫連俊朗向據門堡城裏的西南角張望,連連拍擊欄杆,發出怒罵。那西南角的天邊,已經被火光映照得通紅,赫連俊朗大喊道:“救火,救我的巨炮!傳令,傳令!”
“明公莫急,練爐倒塌經常之事,未必傷及明公巨炮,可等候報告。”王公公說道。話音未落,遠處火光一閃,“砰”又一聲巨響巨震,從據門堡西南角某處傳出。
“姦細!可惡,來人,傳令下去,即可封城,兵分兩路,一路滅火,一路細查姦細。”赫連俊朗咬牙切齒,他攢緊拳頭說道,”不行,我得去看看,我的巨炮。”
“主公……”王公公看着赫連俊朗頭也不回走下露台。他轉頭看着正殿裏驚慌哭泣的侍女們,疑惑地走了過去,走近一邊一個一個看着一邊說,“怎麼會這麼巧?”
王公公掃看完,揮揮手,讓侍女們離開。低頭沉思中,王公公忽然看見偏殿的大門似乎在慢慢地自己挪動着,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踱步進去,站在掛架邊一副盔甲前,從牆上第一幅壁畫開始看起,那是黃金家族的起源,大汗鐵木真,一步一看,朮赤、察合台、窩闊台、拖雷,忽必烈,一直看到,那並不是黃金家族的“也先”壁畫……
王公公忽而覺鼻子不適,似乎聞到什麼味道,”嗝呃”不知哪裏傳來一聲,似乎是酒嗝。王公公猛然一驚,迅速回步,看着“也先”的眼睛,心裏嘀咕,這蒙古老酒鬼是不是顯靈了,然後,王公公目光慢慢從壁畫看到身邊的高大盔甲,他盯着那兩幅頭盔出神,頭盔上鎖子甲面簾後面,深邃的黑洞洞似乎藏着什麼,王公公猶豫一會,手慢慢舉起,伸向頭盔……
突然背後“撲哧”一聲,嚇得王公公連忙轉頭一看,只見壁爐里木材火焰突然一跳,王公公鬆了口氣,預備再次伸手摘蒙古太師“也先”的頭盔,突然間,王公公的手停在空中,他疑惑中又轉頭看,大床前的白熊地毯不見了!
王公公立刻明白姦細就在偏殿裏,就在他轉頭欲喊的同時,他瞳孔里看見了兩樣飛速的東西,一個是也先頭盔里的黑洞變成一雙眼睛,另一樣是也先的兵器銅錘!“嗵”一聲,王公公此生第一次聽到這個聲音是從他的頭顱傳了出來,王公公倒了!
早春三月的清晨,九原據門堡還是那麼清冷,悅來客棧的店小二又瞞着掌柜子悄悄拉着一牛車礦渣,光潔的石板街道映襯牛車孤獨的影子。無論腳步走多遠,只有冒着硝石熱氣的廢礦渣味道熟悉而頑固,就像一個味覺定位系統,一頭鎖定了韃靼人冶鍊工匠場,另一頭則永遠牽絆城外幾家私營的鐵匠鋪。
拉長的影子伴隨着吱吱扭扭的牛車軲轆聲,還有忙碌一整夜的韃靼騎兵不時輕快的經過,店小二熟悉又很自然躬身站在牛車一邊,放任着某個韃靼騎兵從馬背上“噗”一長矛刺向牛車裏廢渣。隨後,馬蹄“噠噠噠”騎兵隊又忙着趕向下一個地方,全然不理會那施禮的店小二。
店小二繼續牽着牛慢慢走着,一直出了據門堡城門,來到二里半小山丘,左右四下看了看周圍無人,摸到車把勢座位后的一個機關,“啪啪”“砰——”,偌大的牛車底下滑出一個“直板棺材”。
店小二還沒有來得及喊,“砰”一聲,“棺材”上板憑空炸開,木屑四飛,白熊跳起,跳出一個大鬍子巨漢,原來那白熊只是一張大熊皮,那巨漢猛嚷嚷一句:“憋死我了!”
店小二嚇得吐了吐舌頭,向棺材裏探頭一看,臉卻紅了,捂住自己眼睛,忙不迭說道:“大爺你忙,你忙棉花酥油,棉花酥油。”
原來是玉摧紅裹抱着一個紫發美人,長腿夾着長腿,唇咬着唇,衣裝不整絞在一起。
店小二同情地看了那大鬍子巨漢一眼,點點頭,似乎很認可大鬍子巨漢說的那句話。玉摧紅起身一笑,出手解了那紫發女子的穴道。
那女子眼神痴痴看着玉摧紅,然後綿軟無力倒在玉摧紅懷裏,粉拳慢慢打着玉摧紅,一邊口齒不清地說著:“臭,臭男人的臭毛病,誰讓你救,臭男人就喜歡拉良人下水,又假惺惺地勸人從良,臭男人……”
小二漸漸聽明白了,原來此三人按約定藏在悅來客棧店小二的牛車夾層里,那紫發美人娜塔莎雖然被點了穴,並不能動彈,但從溫香的玫瑰殿被劫出來,又放進狹窄逼仄木板殼裏,迷迷糊糊中聞到又是一股怪怪的廢礦渣氣味,難免不適應,腸胃翻湧酒氣想吐,又逢韃靼騎兵巡檢,三人躺在一個殼子裏,玉摧紅一時性急,手臂夾住,腿腳夾着,最後抱擁娜塔莎,直接吻住她的嘴巴,從自己嘴唇里吐氣運氣到娜塔莎嘴唇里的調理氣息……可憐那巨漢鐵無雙,忍了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