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 3.倫敦·尋找(1)
飛機在希思羅機場順利降落,到達的時候天空中開始飄着雨花,倫敦的天氣是出了名的不好,這會兒就讓藝安趕上了。
章誠陪她坐上大巴車前往預訂的酒店,疲倦的藝安一上車就趴在了章誠的肩上沉沉的睡去了。在夢裏,她看見了姐姐,可是不願意麵對她,藝安很糾結,很痛苦。
“大本鐘,倫敦眼,這些你不陌生吧?”
“恩,忙完了可以過去走走。”
倫敦,她已經到倫敦了。雖然辦的是旅遊簽證,可她最終目的只是來拿回姐姐的遺物,瀏覽這座城市一直是計劃之外的事情。
車子開着極慢,藝安一路睡到了酒店,中途未曾睜過一次眼。熱情的司機本想跟她聊聊國內的近況,見其在睡覺,就同章誠聊了幾句,后被他的一句“不要吵醒她”給噎住。
章誠叫醒藝安時,天色已經暗沉了,灰色的雲霧在頭頂昭示着某種厄運一般。
藝安同章誠在酒店大廳告別,臨走前,他用前台的紙筆寫了一個地址給藝安,說:“這是我的住址,你留着以防萬一。”
“哦好,謝謝。”
藝安的話音剛落,他突然又反悔將紙條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里,凝視着藝安不解的眼神,說道:“算了,你人生地不熟,明天還是我過來找你吧。帶你去房東太太那裏。”
“好,謝謝。”藝安說,“誒,你怎麼知道房東是個老太太呀?”
章誠乾淨又柔和的臉一僵,“我順口說的,看來被我說對了。”他頓了頓,“好了,早點休息吧,明天見。”
藝安訂的是最普通的標間,房間打掃的還算乾淨。放下行李的那刻,整個人都散架了癱到了床上。
大概是在車上睡夠了,加上時差的緣故,現在藝安整個人都清醒無比。摸了摸空空的肚子,通過內線電話叫了點餐食,她一邊吃一邊望會兒窗外面的世界。
這裏是倫敦。
她時刻提醒自己。
章誠告訴藝安,她所尋找的那條街就在東倫敦。他開着他的北京現代過來接藝安去那兒。
無論是哥倫比亞鮮花市集還是老斯皮塔佛德集市,東倫敦的每個地方都擁擠又熱鬧,藝安有些不習慣這樣的氛圍,走的異常之快,想逃離這個讓人尷尬不安的“怪地兒”。
“快到了,穿過這條街。”
“來到異國他鄉,就算你把我賣了估計我都不知道。”
章誠聽她這麼一說恍惚了一下,笑道:“你一個清華高材生,這麼聰明,遲早也會逃出賊窩。”
“這邊的房子都好舊,與市區截然不同。不過好像很熱鬧的樣子。”
“是啊。你姐姐......”章誠突然頓住,“看來你姐姐以前也是個喜歡熱鬧的人。”
“恩。不過其實我印象中的她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我從來沒有見過她真正微笑的樣子......”藝安邊走邊回憶姐姐。
“到了。”章誠在平矮的一幢樓前停下。這幢房子與周圍的房屋幾乎一樣,唯一的不同就是房屋尤其是門的顏色刷的截然不同。
“就在這兒了嗎?”藝安的聲音有些小。
章誠倒吸口氣,問:“進去嗎?”
“我......”藝安有些局促,“等我一下可以嗎?我想緩一下。”
“好。”
藝安在門前徘徊了一下,覺得小腿有些麻了,蹲在地上不安的躊躇,偶爾有幾個英國人路過。
“算了,進去吧。”
“準備好了?”
藝安搖頭,“總該面對的。”
兩人上到二樓,對準門牌后,章誠敲了敲門,無人回應,他又重重的敲了幾下,但還是沒有人回應。
“沒人嗎?”
“恩。”章誠說,“你有房主的聯繫方式嗎?”
藝安思索了一下,“有,有!我馬上給她打電話。”
電話通了。
過了十幾秒,門也開了,開門的是一位五六十多歲的老太太,雙眼深深陷進了顴骨里,皺眉像頭髮一樣多,長的很像《鐵達尼號》裏老年的Rose。藝安記得金庸先生的《射鵰英雄傳》裏,瑛姑曾經說‘可憐未老頭先白’,眼前這位老太太如是。
“抱歉,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
“沒事。您好夫人,我是Hua的妹妹。”
“很高興見到你孩子,進來吧。”
老太太到底是年邁,走路緩慢,於是藝安就扶着她坐到了沙發上。
“這位是?”
“他是我朋友,叫章誠。”
“您好。”
“您好小夥子。”
杜麗斯夫人轉身對二人講:“我叫杜麗斯,或者叫我安德烈夫人也行,這是我前夫的名字,但沒人關心這個。”
“好的,杜麗斯夫人。”藝安出於禮貌這樣說道,“我姐姐,曾經就住在這個房子裏嗎?”
“不,她住在樓上。”
“樓上?”
“是的,這是我自己住的,她住在樓上。”
“我可以去看看嗎?”
“抱歉,上面已經租出去了。”
“哦。”藝安非常失望,雙眼左顧右盼,才想起了正事,“收到您的來信后我就馬上辦了簽證過來。姐姐的遺物一直留在您這兒?”
“對。當年她走的倉促,很多東西都沒帶走,她是說先寄存一段時間,我以為她會回來的,就一直替她先收着,哪知道她一去不回。”
杜麗斯太太起身,“姑娘,扶我一下。”
三人站起,杜麗斯太太朝卧室走去,章誠留在原地等候,此刻的他心緒不寧,眼眶不知為何紅潤了起來,又趁着藝安進去之際擦了擦眼角的淚。
藝安很順利的拿到了姐姐的遺物:幾本厚厚的日記和一小箱唱片。
藝安摩挲着日記封面上的畫,畫的是一處地方的海面,海面呈藍色,船與人影影綽綽,氤氳模糊了海面上的線條,在朦朧的霧氣中,唯有遠處正在升起的橙色太陽,成為了整幅畫的點睛之筆,用截然不同的亮色使畫面令人回味無窮。
“這畫真好看,對了章誠,你不是學油畫的嗎,你知道這幅畫的出處嗎?”
“知道。”他的聲音有些低沉沙啞,“莫奈的《日出》。”
藝安並不知道莫奈是誰,但也可想而知是個偉大的畫家。
“你真厲害,隨隨便便一幅畫都能知曉。”藝安誇他,又說,“姐姐喜歡他的畫。”
“事實上,很多人都很喜歡這幅畫。”
“是嗎?那包括你嗎?”
四眼相對,章誠隔了很久才回答,“包括我。”
“因為他很有名。”章誠補充說。
“對了姑娘,方便幫我一個忙嗎?”杜麗斯太太望向藝安。
“您說。”
“這裏是一封信,我眼睛不太好,你讀給我聽。”
藝安接過信,跟着杜麗斯太太的步伐走到露台上。老太太慢慢地坐到了搖椅上,喝了口茶桌上的熱茶,說道:“這件事情一直都是你姐姐幫我的,現在輪到你了。”
老太太笑,繼續說:“年輕的時候,我也曾愛過一個男人,我們在一起二十幾年,後來分開了大概三十年,從未聯繫過,這幾年他的身體每況愈下,開始給我寫信,一寫就是那麼多年。”
杜麗斯夫人的臉上總是有一種坦然與從容,即便歲月爬上她的面容,即便往事如牆般沉重無法穿越,可她好像一點都難過。藝安曾經聽別人說過,說年紀越大的人越容易心軟,因為看慣了愛恨別離,即便現實殘酷,也總能坦然面對得失。
“是您的前夫安德烈先生嗎?”
“是他。”
“那您待會兒需要我幫您寫封回信嗎?”
“不用,我從來不回他的信。”
“不回?為什麼?”
杜麗斯太太忽然笑了,“你姐姐當初也問過我這樣的問題。”
“是嗎?姐姐她......”
“她真是個善良又美好的姑娘。”杜麗斯太太回憶,“好了,不扯這些了,你讀吧,慢慢的讀,我慢慢的聽。”
藝安讀信的十幾分鐘裏,章誠在客廳無事可干,來回踱步了許久,欣賞着客廳上擺放的照片。
“您曾經是倫敦劇院有名的歌劇演員,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您的前夫就是曾經的著名記者兼作家安德烈先生吧?”章誠問。
“是他。”老太太承認,“你那麼年輕,竟然了解對我們那個時代的事情。”
“略有耳聞。”
在場三個人只有藝安一臉疑問,章誠見此特意解釋,“安德烈先生當年很有名,我小的時候聽父親提過不少次。不過他的出軌新聞害了他,此後他轉換身份成為作家,而作家的事業永遠也無法再登記者時的輝煌。”
藝安聽的似懂非懂,“原來...他...出軌了。”
“恩。”章誠應。
為了避免杜麗斯夫人尷尬,她岔開話題繼續問杜麗斯夫人:“您還記得最後一次見我姐姐是在什麼時候嗎?她有說什麼嗎?”
“最後一次啊?”老太太望着外面的風景回憶道,“好像很久很久之前了,我記得四五年前……當時她身邊還有一個男人陪着。”
杜麗斯夫人細細回憶,“上一次是好幾年前了,在公寓見她時,她身邊站着一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歲數看起來比她大好多,挺溫和的一個人。那天前她把東西交給了我,那天見到我們也只是簡單的寒暄了一下,沒有說什麼其他的,或許也有,但是我記不清了。”
“中年男人?是男朋友嗎?”
“不是。”
藝安追根到底,“您可以再回憶一下那個男人是誰嗎?姐姐還跟誰有過來往?”
“我只記得你姐姐在這裏愛過一個男人,他叫Jay,挺狂熱張揚的男孩,不過後來分手了。”她說。
“你有他的聯繫方式嗎?”
老太太搖頭,“沒有,時間太久了,連他是什麼模樣我也記不得了。”
“喔,我想起來了,Hua交給我的東西中除了她的日記,還有一張Ming先生的名片,應該就夾在裏面的。Ming先生就是那個中年男人。”
“在哪?”
藝安聽完迫不及待的將放在茶桌上的木製首飾盒打開,果然有張已經泛黃的白色名片,夾在厚重的筆記本中,上面寫着那個叫Ming的先生的聯繫方式、工作地址以及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