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胡公公的異常
昭檬公主說去找蘇梁淺,並不是敷衍。
回府的第二天,她就讓侍奉的婢女給蘇梁淺遞了信,和蘇梁淺約定了見面的時間和地方。
兩人再次見面,昭檬公主看蘇梁淺,總覺得尷尬,不知道如何相處,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覺得自己應該怨恨蘇梁淺的,但是又覺得不應該,因為她很清楚,雖然蘇梁淺有私心,但是出發點是好的。
昭檬公主漸漸原諒了蕭憑望,在相處中,再次慢慢的一點點發現他的好,心中對蘇梁淺,也越發的友好。
再就是,昭檬公主發自內心的不想失去蘇梁淺這個好朋友好姐妹。
一方面,她是真的很喜歡蘇梁淺,另外就是,蘇梁淺很聰明,她需要這樣的朋友。
昭檬公主倒不是擔心自己,但是她不放心皇后和太子,如果皇后和太子闖了什麼禍,她無能為力,蘇梁淺是個很好的求助對象,還有王家。
蘇梁淺雖然年紀尚輕,卻穩重冷靜,讓人不自覺的放心信任,在這種極其不安穩的時候,她是個極好的盟友。
這樣想着,昭檬公主對蘇梁淺的那些怨恨,更加蕩然無存。
她們這樣的身份,相互往來,就算真心結交,誰又能沒幾分私心呢?只要不是壞心,在困難時,不是落井下石,而是會搭把手,就好。
“公主姐姐。”
蘇梁淺一改以往的淡然疏冷,很是熱情。
這種熱情,並非諂媚,而是蘇梁淺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
那一句公主姐姐,更是甜甜的,就和抹了蜜似乎的撒嬌。
昭檬公主看着這樣軟萌乖順的蘇梁淺,有些明白為什麼太后那麼喜歡蘇梁淺了。
這樣的蘇梁淺,實在讓人生不出抵抗力。
“您可算找我了,我一直擔心,您和我生分了呢,那晚的事,對不起。”
蘇梁淺主動低頭示弱,昭檬公主更是沒了脾氣,兩人將話說開。
“我已經想開了,那晚的事,你和我一樣,事先都不知情,並不能怪你,說起來,我們都是掉進了明王設的套裏面了,都是受害者,真論起來,我比你還幸運一點,你是徹頭徹尾的受害者,我從這件事裏,多少還得了點好處。沈家現在的狀況如何?沈老夫人怎麼樣?”
昭檬公主的新婚夜被破壞了,但是那晚的事,畢竟沒有傳出去,只要她能忍,將這件事咽到肚子,然後想開,要說有多大的傷害,並沒有,但是她得到了蕭鎮海的尊重,蕭家實質的權利,蕭憑望也因此對沈琦善死心,更忠心於她。
要說起這些實質的東西,對她來說,是利大於弊的。
“我已經不讓她插手過問這事了。”
蘇梁淺口氣淡淡的,眉頭卻是擰着的,顯然並不樂觀。
“沈琦善還是一意孤行?”
蘇梁淺點頭嗯了聲。
“不知好歹的蠢——”
昭檬公主本來想罵沈琦善是不知好歹的蠢貨,面對着蘇梁淺,最後一個字忍着沒說,那神色和口氣都惱火的很。
“既然她一意孤行,誰勸都不聽,你就隨她吧,看在你的份上,只要她不再整什麼么蛾子,我也不會刁難她。”
蘇梁淺面無表情,點頭道:“我知道公主姐姐肯定不會和她一般見識,公主姐姐說的對,她確實不知好歹,而且愚蠢。以我對蕭憑望的了解,她就算嫁到蕭家,估計也是守活寡,蕭鎮海更看不上她,至於蕭夫人,她不能在你這裏立婆婆的威風,肯定會撿着她那顆軟柿子捏,她自己想不開,將來吃苦遭罪也是自找的。公主不用在這件事上給我面子,我和我外祖母說好了,她要是哪天吃盡了苦頭想開了,想要離開蕭家,我們就將她接回來,反正不過是多雙筷子的事。”
蘇梁淺對昭檬公主倒是沒什麼隱瞞,和沈老夫人怎麼說的,對她也是一樣。
“公主心胸豁達,才能想開那些事,但這事,我確有對不住公主之處。雖然只是一晚,但是對女子來說,那又是多麼重要的一個晚上,總之,謝謝公主姐姐能夠原諒我。”
昭檬公主看着蘇梁淺神色誠摯的說這些話,不由想到皇后,紅了眼眶。
她選擇原諒蘇梁淺,也有內心的捨不得。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蘇梁淺太溫暖貼心了,這對自小和皇后還有太子那樣無理取鬧自以為是從來都不知道體諒別人的人相處的昭檬公主來說,像蘇梁淺這樣的人太難得了。
每每和蘇梁淺的相處,讓她輕鬆。
遇上心情不好,和蘇梁淺說幾句話,她的心情都會好轉。
“蕭憑望前幾天和我說,他這輩子只會有我一個妻子,只有我堅持讓沈琦善入門,他才會讓她進門。”
昭檬公主說這話時,有悵惘,也有甜蜜。
“他和沈琦善,他是被設計,他是個重感情又有責任感的人,言而有信,公主既然沒有離開蕭家的打算,可以給他個機會,看他表現,試着敞開心扉接受他。”
昭檬公主抿着嘴唇點了點頭,她也是這樣想的。
兩人說完了這些,昭檬公主才真正切入主題。
“我今天來找你,還有另外一件事。”
昭檬公主四下看了眼,“我前幾天進宮了,從慈安宮去御書房的路上,看到七皇兄塞給胡公公一樣東西,因為隔的有些距離,我不想讓他們發現,所以沒看清是什麼東西。”
昭檬公主邊思索着繼續道:“七皇兄塞了東西就走了,胡公公盯着他給的東西看了很久,當時的臉色和情緒都很不對勁,回去御書房的路上,都還有走神,你說,會不會七皇兄手上有了胡公公的什麼把柄,想要威脅利用他?”
昭檬公主看着蘇梁淺,認真的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蘇梁淺稍加思量,就猜到夜傅銘給胡公公的是什麼東西,這在她的預料之中,只是她沒想到,竟然好巧不巧的被昭檬公主撞見了。
“胡公公雖然只是太監,卻在父皇身邊伺候數十年,是父皇最最看重信任的人,如果他被控制住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昭檬公主本來就不喜歡夜傅銘,這次,夜傅銘又壞了她女子一生當中最為重要的新婚夜,讓她和蕭憑望生出隔閡,昭檬公主現在對他簡直恨。
他能半點也不顧兄妹情,對她做出那種事情,將來如果得勢,她的日子想必不會好過,至少絕對不可能比現在舒暢,更不要說皇后和太子了。
昭檬公主單想想,就覺得自己每天都得擔驚受怕的,直到他們徹底出事。
自從那天撞破這事後,昭檬公主就一直想找人說這事,她並非沒考慮過蕭家,但是細細一思量,蕭家的所有人,都被她排除在外,她最相信的還是蘇梁淺。
“你和七皇兄一直針鋒相對,他對你早已是懷恨在心,他現在是明王,不能耐你何,隔三差五都找你麻煩,如果被他坐上那個位置,沈家都要遭殃。”
蘇梁淺的手指,扣動着桌子,一下下的敲擊。
她在思量,不過和昭檬公主想的不同,她思考的並不是夜傅銘給胡公公的是什麼,他又想做什麼,而是怎麼說服昭檬公主,暫時不要管這些事情。
半晌,蘇梁淺在昭檬公主話后,贊同的點了點頭。
“七皇子野心勃勃,心胸又狹小,他一旦真正掌控了權勢,對我們來說,都不是好事,公主打算怎麼做?”
昭檬公主盯着蘇梁淺,抿着唇,“是不是要將這件事告訴父皇,讓她提前做準備?”
當然不可以!
蘇梁淺在心裏大聲吶喊,面上卻是一副苦惱的神色,她拖長着嗯了聲,分析道:“我聽說最近每次七皇子進宮,都是胡公公親自去送,這應該是皇上的意思。公主覺得,皇上這樣做,是看重七皇子呢,還是出於對他的防備?通過你這段時間的觀察,我覺得是防備,如果是這樣的話,皇上點名胡公公,可見對他的信任。”
昭檬公主想的和蘇梁淺一樣。
她覺得夜傅銘最近這麼猖狂,不像是突然受寵,而是——
昭檬公主之前說不清楚,但是剛剛在和蘇梁淺提起夜傅銘胡公公的事時,電光火石間,她如醍醐灌頂一般恍然大悟,夜傅銘手上似乎是捏了父皇的什麼把柄。
這樣的念頭自腦海閃現后,昭檬公主回想起之前重重的細節,越想就越覺得強烈。
“如果是因為某件事如此,那隻要皇上的顧慮還在,就算知道這件事,最多就是胡公公遭殃,並不會對七皇子怎麼樣,反而會給你帶來禍端。公主現在已經嫁到蕭家,不僅僅是皇上的女兒,還是蕭家的兒媳,比以前對皇上更應該謹言慎行,再就是,公主雖然看到了,但僅僅只是看到七皇子將一樣東西塞到胡公公手裏,又是隔了段距離的,沒有實際的證據。胡公公跟在皇上這麼多年,單憑公主掌握的這些……皇上多疑喜猜忌,可能會因此猜疑胡公公,但也可能會公主產生某種懷疑,公主自己無所謂,但是對皇后大皇子還有王家蕭家來說,這都不是什麼好事。”
蘇梁淺知道昭檬公主,她之所以會想到將這些事情都告訴慶帝,一方面是擔心夜傅銘真的有什麼陰謀,會傷害到慶帝,另外就是,她骨子裏算是個孝順重情的人,她不想慶帝出事。
因為皇后前太子是她的至親,所以就算他們不可理喻,她還是做不到坐視不管,他們是如此,慶帝也是一樣。
昭檬公主思量了片刻,看着蘇梁淺,點了點頭,“你說的很有道理,是我衝動了。”
昭檬公主重情,但就算是重情的人,情感也會有倚重偏向。
對昭檬公主來說,慶帝是她的父皇沒錯,按理這應該是最最親近的關係,但慶帝同樣是一國之君。
他這個尊崇的身份,又會讓本來應該還算純粹的父女情,摻雜許多其他複雜的東西,而那些東西,讓慶帝在她心中的分量,遠不如皇后,甚至連夜向禹和王家都不如。
因為像慶帝這種人,他為了利益,可以犧牲子女,甚至要他們的性命,他就是個感情寡淡的人,更不是好父親,但是皇后卻不一樣,她雖然脾氣差,很多時候不可理喻,但大多數時間,是為子女籌謀算計的。
慶帝或許會犧牲昭檬公主,但是皇后和王家,對她來說,卻是避風港。
昭檬公主在意慶帝,但是她絕不會為了慶帝,牽扯甚至損害王家和皇后他們。
“那你說現在怎麼辦?”
蘇梁淺抿着嘴唇,思量着回道:“靜觀其變。”
昭檬公主擰着眉,點頭道:“現在也只能這樣了,胡公公跟在父皇身邊多年,對他一直都忠心耿耿,希望不要出什麼事才好。”
蘇梁淺依舊抿着嘴唇,沒有接話。
如果按照上輩子的軌跡,胡公公應該是會妥協的,但蘇梁淺並不是百分百完全肯定,因為她的重生,很多事情都改變了,尤其是夜傅銘。
上輩子,夜傅銘是忍了常人所不能忍,但是一直到他登基稱帝,一切都是照他的計劃進行,雖然中途有波折,但總體可以說是順風順水,現在卻不同。
他有蘇傾楣那樣的污點,身上還背着陷害太子的罪名,原先屬於支持他的皇后太子一黨的勢力,顯然儼然成了他的絆腳石,他和蕭家的關係,也遠不如上輩子那般牢靠,可以說,夜傅銘想要成為皇帝的先決條件是遠遠不夠的。
上輩子,胡公公幫夜傅銘,固然有對家人的關心不想胡家絕後不得不被脅迫的因素在裏面,但也是順應當時的局勢,為自己謀後路。
不過由此可見,胡公公雖然伺候慶帝多年,但絕對夠不上忠心耿耿。
既然不是忠心耿耿,叛變那就是時間的問題。
***
胡公公藉著蘇傾楣的事,得了去王府的機會。
胡公公是個精的,他也不喜歡夜傅銘,雖然擔心自家侄子,但是並沒有很快就去找夜傅銘,而是在夜傅銘將東西塞給他的幾天後才去王府。
這期間,夜傅銘各種憂心,浮想聯翩,可以說是忐忑不安,聽府里下人通報說胡公公來了,狠狠的鬆了口氣,臉上終於露出了笑。
“明王。”
胡公公和夜傅銘見了禮,夜傅銘微笑着朝他點了點頭,“胡公公。”
他做了個請的動作,示意胡公公坐下,“胡公公還真是貴人多忙事,我還以為您不來了呢。”
胡公公擺了擺手,示意跟隨着他進屋的人出門離開,看着夜傅銘道:“奴才是奉皇上的命令前來,側妃落了胎,那就是照顧她的幾個人不力,皇上沒了龍孫,要將這事審問清楚。”
胡公公在夜傅銘手指的位置坐下,彼時的書房,就只有他和夜傅銘兩個人。
胡公公將上次夜傅銘塞到他手上的東西拿了出來,“明王您這是什麼意思?”
他開門見山,倒是不拐彎抹角。
夜傅銘就坐在他手邊的上側,似笑非笑,“胡公公難道不是覺得這個紅繩手串很眼熟才來找我的嗎?”
夜傅銘上次給胡公公的,是個用紅繩編的手串。
說是紅繩,其實已經泛黃泛白了,一看就是上了年頭的,紅繩的中間,還有個銅板,銅板也舊舊的,是很明顯的歲月的痕迹,如果仔細看的話,除了一道道的划痕,還有個胡字。
“這紅繩的編工和花樣,胡公公看着是不是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胡公公早做好了應對這種局面的準備,面上不顯山不露水的,“明王給我看這個東西的目的是什麼?”
夜傅銘側着身,和胡公公面對着面的,甚至前傾,直視着他,反問道:“胡公公覺得我能有什麼目的?”
夜傅銘盯着胡公公,黑深的眼神如潭,彷彿漩渦,暗示的意味很深很濃。
“我自從宮中搬出來,胡公公還是第一次來府上吧,胡公公大駕光臨,我先給您看看我給您備的禮物。”
夜傅銘扯着嘴角,笑意很深,他叫了聲,很快有親信進來,他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他的親信道是,轉身離開,沒一會,身後跟了穿王府下人衣服的小廝。
那小廝高是挺高,就是瘦,精瘦精瘦的,躬着身,低垂着腦袋,他這幅姿態,倒很像王府的下人,只那一雙有些控制不住張望的眼睛,卻不是受訓過的下人會有的規矩。
那人跟着夜傅銘的隨從進入書房后,畢恭畢敬的弓着背,站在了胡公公和夜傅銘的中間。
夜傅銘看了眼胡公公,其實從他吩咐自己隨從的時候,夜傅銘就一直有偷偷的關注胡公公。
胡公公雖然強力掩飾,但眼底的期盼,還有躍躍欲試都騙不了人,尤其是見到人後的激動,眼睛都要紅了,他雙手扶着椅子的柄手,用力的按着,才沒讓自己情緒失控的起身上前。
他很在乎這個侄子。
也對,誰願意自己家絕後呢。
對胡公公這種不能傳宗接代的人來說,這種在意怕只會更深。
夜傅銘得意的勾了勾唇,看着來人道:“抬起頭來。”
那人按着夜傅銘的意思,緩緩抬起頭來,胡公公的目光,幾乎是難以掩飾的落在他身上。
“這位是胡公公,你也姓胡,還真是巧,說不定就是本家呢,而且我仔細看了看,你們還真有幾分相像,真是緣分,和胡公公說說,你叫什麼名?今年多大了?家裏都有誰?”
夜傅銘漫不經心道,每句話都有深意。
“俺叫胡大壯,今年二十二了,現在有兩個孩子,一個男娃一個女娃。前幾年,家裏鬧飢荒,父親走了,後來母親也得病走了,現在就只剩下祖母,還有俺媳婦和兩個孩子。”
胡大壯黑黑的,一副憨厚的模樣,渾厚有力的聲音也憨憨的。
“你還有祖母?”
胡公公眼睛微紅,聲音都有些發顫。
“是,不過祖母身子不好,吃又吃不飽,本來都活不了多久,還有我的兩個孩兒,我……我本來有四個孩兒的,就只活了兩個,他們身子骨還不好,幸好有明王的幫助,他天天讓俺們吃飽飯,還給俺們舒服的衣裳穿,還給祖母找大夫,明王簡直就是活菩薩在世,您就是我們一家大恩人啊!”
胡大壯感激涕零,話都沒說完,就朝着夜傅銘跪下磕頭,那樣子,簡直比拜菩薩還虔誠。
胡公公又問了些問題,最後將夜傅銘給他的紅繩手串送到了胡大壯麵前,“這個東西,你可認得?”
胡大壯接過,看都沒看幾眼,當即道:“當然認得。”
“這東西,從我出生,就一直戴着,是我祖母親手編的,我父親還有我小叔一人一條,我父親傳給了我,作為報答,我已經送給明王了,怎麼在您這裏?”
“你小叔呢?”胡公公忽略他的其他話。
“我父親不讓我提起叔叔,俺也不知道。”
“為什麼?”
胡大壯繼續回道:“因為每次一提起小叔,祖母就會掉眼淚會難受,後來眼睛都不好了,這上了歲數,眼睛都看不見了,父親就不讓說了,但是我有次聽我父親和祖母說話,小叔叔好像是進宮了,皇宮是什麼地方,小叔叔肯定在裏面享福了,但是祖母說,要不是當年家道中落,是絕對不會讓小叔叔進宮的,父親也覺得對不起他,祖父和父親死前,一直都還念叨着這件事情呢。”
胡公公看着滔滔不絕的胡大壯,眼睛裏面,有眼珠子打轉。
“胡公公,您怎麼了?”
胡大壯上前,關切問道,胡公公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沒事,夜傅銘見情況差不多,讓胡大壯離開。
胡大壯都離開好一會了,胡公公的情緒才漸漸平復下來,夜傅銘看着他,才道:“我的這份見面禮,胡公公覺得怎麼樣?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幫胡公公找到這些人的。”
胡公公深吸了口氣,看着夜傅銘,再次問道:“說吧,明王您有什麼目的?”
“我費了這麼大的氣力,自然是想幫着胡公公您一家團圓,讓您享受天倫之樂。”
胡公公反應極快,他心咯噔一下,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夜傅銘。
一家團圓,享受天倫之樂,這話怎麼聽都是施恩,但胡公公是太監總管,是慶帝最看重的近侍,除非慶帝出事,不然的話,他肯定是一直要在慶帝身邊伺候,不可能會有夜傅銘口中的那種福氣的。
夜傅銘看胡公公這樣子,就知道他明白了,但胡公公那樣子,分明是糾結遲疑。
夜傅銘挑了挑眉,繼續說服道:“本王知道,胡公公是父皇身邊的老人,對他是忠心耿耿,但是父皇呢?父皇多疑又喜歡猜忌,這麼多年,沈家的事,沒人提起便也就算了,現在被提起,還被我拿捏住了,那就再次成了他心頭的一根刺,他現在是不能奈我何,一旦將我除了,那我的今天,就是胡公公您的明天。”
夜傅銘這話雖然有挑唆的成分不中聽,但卻是事實。
慶帝不但多疑愛猜忌,還是個冷血無情的人。
都說虎毒不食子,但是他連自己的兒子都利用,甚至為了自己可以要他們的性命,更不要說是胡公公這樣的太監下人。
慶帝的涼薄,胡公公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最近,認識更加深刻。
一旦夜傅銘被除,當年知道沈家那件事的,都有可能以各種名義被除。
以前,胡公公孤身一人,孑然一身,覺得無所謂,但現在有了侄子,知道母親也還在,心裏就多了份牽挂。
他們日子過的那樣清貧,如果沒有人幫的話,可能最後都會餓死病死,那胡家的根,就斷了。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胡公公不想做不孝子孫。
“最近胡公公也沒少受父皇的無妄之災吧?伴君如伴虎,明明有更好的選擇,為什麼要讓自己每天都過的膽戰心驚呢?”
夜傅銘循循善誘,看着胡公公的眉眼,都是蠱惑,說的話也是一針見血。
伴君如伴虎,他多年來,都是如履薄冰,只是最近因為夜傅銘和慶帝的矛盾,他更是多次無辜被牽累。
胡公公每日都覺得自己是腦袋別在腰上過日子。
夜傅銘說這些話時,看着胡公公的眼神,那是真誠的很,就好像自己是為了他考慮着想,胡公公看着卻是不以為然,厭棄的很。
任何人都比夜傅銘更有資格說這話。
要不是夜傅銘為了一己私慾,他也不會如此。
身為兒子,為了那個位置,設計自己的老子,胡公公覺得他比慶帝更加冷血可惡。
夜傅銘的為人德行,胡公公在最近這段時間可以說是深刻認識到了,在來之前,他就做好了夜傅銘會對他有所求的準備,但依舊還是吃了一驚,現在可以說是最糟糕的局面。
胡公公思量着,甩開那些拐彎抹角的念頭,直接道:“皇上皇子眾多,明王您並不被看好,就算皇上出了什麼事,那……”
胡公公看着夜傅銘,並沒有被拿捏住的畏縮。
對夜傅銘這種人,你一旦讓他覺得你一定會妥協,其結果絕對就是他的得寸進尺。
他雖然沒將話說全,但意思足夠明顯。
慶帝兒子眾多,他要出了事,怎麼輪都輪不上夜傅銘。
夜傅銘也是秒懂胡公公的話,“所以我才找胡公公幫忙啊,只要胡公公願意幫忙,那所有的不可能,都會變成可能。”
夜傅銘信心滿滿,簡直就是胸有成竹。
胡公公說這話,有勸退夜傅銘之意,讓他放棄那念頭,或者說放棄將他卷進這些事情的想法,但是他有所忌憚,所以並沒有將話說的太過直白,再就是試探。
夜傅銘的回答,讓他的幻想幻滅。
夜傅銘有所準備,根本就不是他這樣三言兩語就能夠勸退的了的。
“胡公公是不願意幫忙呢?還是擔心幫了忙,好處撈不着,現在擁有的這些,也會沒有?”
夜傅銘雙手放在身後,負手站着,含笑問胡公公,黑沉的眼眸,深不見底。
夜傅銘說的,都是胡公公的顧慮,但這卻還不是最重要的。
“我夜傅銘不打沒有把握的仗,我既然找上了胡公公,那就是做好完全的準備,我將這麼大的事情都告訴胡公公,那就是相信胡公公,如果胡公公一定要忠心於父皇,那就是我的仇人!胡公公你說,以父皇的多疑,他要知道我找到了你多年的親人,會怎麼想,又會怎麼做?”
夜傅銘見軟的效果並不是那麼好,又冷着聲威脅。
胡公公也算是個能忍的,但見夜傅銘這般,卻覺得忍無可忍,“七皇子,皇上不僅僅是君,他還是您的父親!”
夜傅銘冷嗤了聲,不以為然,“父親?他有將我當成兒子嗎?他現在處心積慮的,不也是想要置我於死地,絕了後患?更何況,他這個位置,本身來的就不光彩,他不仁,就別怪我不義,本王不過是為了自保,這有什麼錯!”
夜傅銘揚着手,理直氣壯,甚至是正義凜然,顯然,他不覺得自己有任何錯。
“我是將胡公公當成自己人,才和你說這些,如果你不能成為我的人,那……你現在只有兩個選擇,無視我的話,和我為敵,給自己的老母親還有一家人收屍,要麼,一切按我的意思去做,等我事成,胡公公就是最大的功臣,我自然不會虧待,胡公公你自己好好考慮清楚,看看是不是有必要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賠上自己的性命還不算,還斷子絕孫,就算是有榮華富貴,沒人傳承,又有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