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六、故人來此

一百九十六、故人來此

王雪與馬妍梅上次見面,還是二十年前在勃子山上共同迎接尤多利,那次她聽說馬妍梅已嫁了人,決心退隱江湖,還道此生與這位師姐再也無緣相見,不想來到勃子鎮,見到的第一個同門便是馬師姐,心頭大喜,又見馬妍梅雖然已是中年,身材有些微胖發福,但模樣仍很俊美,和二十年前的那個溫和師姐並未多大改變,心中一動,脫口道:“師姐,我好想你。”馬妍梅見到王雪,也自大喜,微笑道:“你回來可太好了。”二女不自禁地向對方走過去,伸手擁在一起,互道這些年的遭遇。

包芳楠煮了幾碗寬面邀王雪等人來吃。王雪在桌前坐好,一邊吃面一邊將趙小草、胡曉晨、常龍三人向馬妍梅引薦,順帶將趙小草的前世今生也一併說了,最後說道:“震武大會是在兩日之後,還有一些時日。這幾天我想念小時候的事情,總是想上勃子山上去看看,馬師姐,你陪我一起去罷。”馬妍梅笑道:“你離開二十年了,這次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當然要上山去看看了。我陪你去,我們吃過面便走。”

眾人吃過面,在桌前閑談,直到過了正午最炎熱之時才動身上山。王雪一路上口不間斷的向趙小草等弟子講述自己當年在山中相鬥巴爾達、得劉岳傳藝、和蝴蝶蜘蛛蠕蟲等梁山幫山賊酣斗等諸般往事,從山下到山頂,王雪一直說了近兩個時辰。王雪說個不停倒不嫌累,但趙小草、胡曉晨、常龍卻聽得又煩又倦,只是王雪說的越多便說明她心中越是高興,三個弟子雖然聽得心煩,卻是誰也不忍出言阻止。

到得山頂,只見山頂上哈巴門眾人當年所居的茅屋院舍早已坍塌不在,只剩下一堆枯草朽木,想是茅屋多年未有人居住,又常年遭受風吹日晒之故。王雪站在院中,憶起當年大夥共同學藝之情,心中陣陣哀傷,不由得紅了眼眶,回頭說道:“此地沒什麼好精緻了,我們下山回去罷。”

五人下到半山腰,只聽山下傳來陣陣說話聲,似是有大隊人上山,王雪心裏奇怪:“勃子山並非游耍之地,便是偶有人上山,也是打獵砍柴的村民,怎會有如此多的人上山?”山下眾人這時已從山下走上來,王雪一眼便見為首之人便是劉岳,身後跟着張冠華、胡靜、孫躍、張雷成、康忠、謝傑、周苑等儕輩弟子和大批再傳弟子,原來上山眾人均是哈巴門同門。劉岳見到王雪、馬妍梅等人,不由得大喜過望,快走幾步奔到王雪身旁,說道:“我此次召集哈巴門的眾夥伴,就差你們兩個小姐妹沒到,我還在想該到哪去尋你們,不想你們便在此地。”張冠華、胡靜、孫躍等眾弟子與王雪二十年不見,相見之下自是人人大喜,紛紛圍了上來,有的問王雪這些年的境遇,有的責怪王雪當初不告而別。王雪本來還在擔心自己離開這二十年,與眾同門早已失了當年那份友情,這時見眾人仍待自己親如小妹,心頭一暖,忍不住掉出眼淚。張冠華哈哈大笑,說道:“我們當年那個沒心沒肺的小師妹長大了,變得多愁善感起來啦!”胡靜左臂彎里抱着她剛剛降生的男嬰,伸右手在張冠華臂上一拍,輕聲斥道:“你別笑她。”掏出隨身手帕遞給王雪擦眼淚。

劉岳說道:“你們別在這裏站着說話,有什麼敘舊之言咱們到山上去慢慢說。”王雪擦乾眼淚,說道:“我們當年在山上搭建的茅屋……”張冠華插嘴說道:“什麼我們?茅屋是我和吳天幾個人搭建的,當初砍樹搭茅屋的時候你偷懶躲出去玩了,當年搭茅屋可沒你一份功勞。”王雪對張冠華噘噘嘴,續道:“那些茅草屋如今早已,早已……”劉岳道:“步子怡、吳天、李浩還有你都走了,我又四處漂泊不定,留張冠華獨自一人在山上也沒多大意思,張冠華便跟着我一塊四處遊歷,茅屋沒有人住,自然會被風雨侵壞,這也很正常嘛。這次我召集眾位同門前來,便是想再一次搭建房舍,堂堂哈巴門也該有個總的常駐之地才是,總不能讓弟子們在江湖上隨風四散呀。”

眾人來到山頂,分工開來,有的砍樹有的搓繩,王雪跟着胡靜、周苑和另外一些女弟子燒水煮飯,趙小草、胡曉晨、常龍也和年歲相仿的再傳弟子們打成一片,一起幫着搬樹砍柴。搭建哈巴門總教並非一日之功,到了夜間,眾人便席地而睡。常龍家世顯赫,從來沒睡過野地,這時見眾同門勞累一天,一個個人灰頭土臉的倒在草地上,心中隱隱覺得,這樣的日子才有點江湖氣息,在胡曉晨身邊挑了一塊長些的草地酣睡。

震武大會每年都要舉辦一次,也算不上什麼稀罕事情,劉岳、張冠華等人打來打去已有些意興索然,這一屆的震武大會,哈巴門之中便只有王雪這一個女弟子參賽,劉岳、張冠華、胡靜、孫躍、張雷成等人隨王雪前去也只在台下陪同,為她壯一壯聲勢,趙小草、胡曉晨、常龍和另外的一些再傳弟子自知哈巴術尚未練成,此番前去也只是湊個熱鬧,誰也不敢當真報名比武。

震武大會這十餘年來名聲日漸壯大,廣場中間的那三方擂台已由泥地砌成了大理石,擂台四方的茶棚石座也重新打磨翻新,各路武林高手從四面八方而來,廣場上擠滿了成千成萬的各路江湖人。大會之日,劉岳挑了一塊離中間擂台最近的涼亭,張冠華、胡靜、孫躍等輩分較高之人在涼亭里坐下,趙小草、胡曉晨、常龍等輩分較低的孩童有的在門外玩耍,有的到擂台邊觀戰,馬妍梅不喜比武,又自知武功不高不願同來,留在勃子山上幫胡靜照看嬰兒。

劉岳將王雪喚到身前,對王雪說道:“以我以往的經驗,這些年來參加震武大會之人武功都只平平,而你的武功已練就的出神入化,這些人很少有能和你一較高下的,待會上台你不必緊張。”王雪聽劉岳此言有稱讚自己之意,心裏有些難為情,開玩笑說道:“師兄你是武功天下第一之人,在你眼裏,任誰的武功都是平平,但在我這個沒出息的小師妹眼裏,他們這些人可都是大高手了。”劉岳正色道:“不,他們這些人當中,真正能和你鬥上幾個回合之人確實沒有幾個,待會上了擂台,你就當是和同門切磋比試便可。”

胡靜從一旁走了過來,笑道:“師兄你快別再傳她武藝了,這小師妹不聽話,說不定什麼時候又不告而別了。”王雪向胡姐翻了個白眼,說道:“前些年我重出江湖,也到處找過你們,只是哈巴門銷聲匿跡,魏峰縣也不見了你的武館。”胡靜說道:“前些年兩廣鬧山賊,師兄將我們大夥召集到一起鋤賊,我跟着師兄上陣殺敵,武館當然得關張幾年呀。”

這時廣場另一邊又有一伙人走來,這夥人只是尋常裝扮,但步履矯健、身形快捷,個個不怒自威,一看便知不是善茬。周圍之人紛紛向兩旁避讓,唯恐招惹事端。王雪向那伙人望了一眼,心頭立時便如遭了雷擊一般,那伙人正是筱扉、韓川、徐春雷等柏平武館眾人,王雪雖早知此番回歸震武不免要和李浩筱扉等人見面,但乍見故人心頭仍不免一震。王雪以前在柏平武館當過武師教頭,其中有一些弟子她仍是熟識;王雪上次在擂台上敗了筱扉,雖然她上次落敗並非因為武功不濟,再加上這二十年的武功修為,武功已勝過筱扉實多,但常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王雪陡然間見到筱扉,心頭也不覺泛起一陣寒意。

張冠華忽然輕聲叫道:“你們快看那兩個人,筱扉身後那兩個,左邊那個是李浩,右邊那人是誰?”眾人起身看去,見筱扉身後跟着兩個人,那二人神色如光、目光銳利,顯是身俱上層武功,左邊那人便是李浩,右邊那人眾人卻不相識。李浩年近四十,但風采如昔,又是連續二十一年的震武狀元,廣場上人人識得他,有不少人悄悄看着李浩私下裏低聲議論。當年哈巴門的眾弟子中,劉岳最看好李浩,有意無意的想將李浩教養成哈巴門的下代掌門,不想李浩墮入情障,叛離哈巴門,和筱扉勾搭成奸胡作非為,害張冠華、王雪先後受辱重傷,劉岳想到往事,自覺看走了眼,對不起王雪和張冠華,不由得一聲輕嘆。張冠華、胡靜、孫躍想到大夥昔年在福建易微山上的學藝之情,也是聲聲嘆氣。

趙小草、胡曉晨、常龍坐在涼亭外的台階上,三人聽到李浩的名字,紛紛踮起腳尖望去,想瞧瞧王雪師父二十年前的老情人到底是個怎生模樣。常龍見李浩雖然不是盛年,但相貌端莊、神采奕奕,一副精明能幹的模樣,雖知李浩並非庸才,但他是得罪過師父之人,常龍便不說他好話,低聲對一旁的胡曉晨說道:“他長得這樣醜陋,王雪師父瞎了雙眼才會看上他。”胡曉晨嘻嘻笑了起來,跟着也說一句:“師父那時太年輕,只怕是沒有見過男人。”常胡二人這兩句話說的聲音極低,但劉岳、張冠華、胡靜、王雪等人個個內功精湛,仍聽得清清楚楚,劉岳、胡靜不欲傷王雪顏面,只裝作沒聽見,張冠華卻忍不住嘿嘿笑了起來。王雪沉着臉嚷道:“門口那兩個小鬼說話小心些,我聽到了。”

劉岳忽道:“金雲齊,李浩身旁那個人是金雲齊!”只見跟在筱扉右後邊之人便是金雲齊。王雪、趙小草、胡曉晨、常龍雖然見過金雲齊,但金雲齊此次穿了柏平武館的服飾,又戴了一頂草帽,王雪雖然瞧來覺得眼熟,卻沒能一眼認出,還道他是哪個柏平武館門下之人,這時聽劉岳一說,才發覺那人確是金雲齊。原來金雲齊已投奔到柏平武館,和筱扉、李浩等人混在一起。

金雲齊這十餘年來在江湖上的名聲着實響亮,涼亭內眾人一聽無不凜然,紛紛偏頭張望。張冠華道:“他是金雲齊,師兄你沒有瞧花眼罷?”王雪道:“師兄沒瞧花眼,他是金雲齊。”胡靜道:“金雲齊的名聲在江湖上如雷貫耳,他出現在震武大會,那必是要上擂台的,這次小師妹你難辦了。”王雪轉過頭去,心想自己可也太倒霉一點了,普天之下只打不過金雲齊,偏金雲齊這一年恰巧也趕了來參加震武。王雪小時候遭到困境總有母親撐腰,後來遇到難事有劉岳照護,這時面臨大敵,首先便想尋劉岳幫忙,不自禁轉頭去瞧劉岳,忽然心想:“劉師兄的武功雖然勝過金雲齊,可震武頭魁向來是單打獨鬥,師兄武功再高又不能替我上擂台,他幫不到我。”又想起初來勃子鎮之時母親被擄走後劉岳勸導自己的那句言語:“人總要學着自己成長”,心頭一震,昂然說道:“我才不怕什麼金雲齊、銀雲齊呢,誰也別想阻攔我王雪女俠奪魁。”

劉岳微笑贊道:“好師妹,有志氣,你過來,師兄傳你取勝之法。”王雪走到劉岳身前,輕輕發掌和劉岳相互推演武功,王雪說道:“我有一取勝之策,便是時刻提防自己的招式別被金雲齊掌力封住,不然我什麼招式也使不出來,只能幹挨打。”劉岳道:“一點不錯,倘若是內功極強之人,金雲齊的掌力或許封他不住,但你的內力和金雲齊不相上下,你的招式若被金雲齊封住,那可慘了。你須得先發制人,一出手便使快招進攻,逼迫金雲齊只能守御不可進攻,倘若金雲齊使出孤獨掌來強攻,你便以哈巴術中的‘驚雷掌’功夫強盪開金雲齊的掌力,然後再進攻。”王雪問道:“倘若我不慎失手,金雲齊將我的掌力封住了,那該怎麼辦啊?”劉岳說道:“一個字,逃!你的招式倘若被金雲齊封住,那你不論再使什麼招式都是不管用了,但擂台那麼大,你打不過可以逃嘛,轉身逃他個百八十步的,然後回頭從頭施招從頭再打,倘若招式再被金雲齊掌力封住,那便再逃再打。”劉岳話未說完,眾人均忍不住哈哈哈哈笑了起來,常龍道:“難怪劉大俠從來沒被誰打敗過,原來是你打不過便逃!”劉岳道:“比武原本便是如此啊,搶穴位、拆招式、不但要鬥力,還要鬥智。”跟着又交待了王雪幾句該當如何拆解李浩的哈巴術和筱扉的曉夕功夫,王雪原本便熟知如何拆解哈巴術和曉夕功,劉岳也只是稍加點醒。

震武大會從十年前起始,便不再舉行天下第一門派的比拼,參與盛會者所爭奪的只是震武門每年撥下的一些賞銀和頭魁冠軍的名號。三方擂台這時各有人上台比試,張冠華、胡靜、張雷成等人各自走出涼亭,到不同的擂台旁觀看比武。王雪大戰在即,不願過去湊熱鬧,又不想被李浩瞧見,只在涼亭里飲茶吃點心,陪劉岳閑聊。忽聽涼亭外趙小草、胡曉晨、常龍哈哈笑了起來,胡曉晨道:“果真如此,這下子熱鬧了。”王雪在亭子裏坐了半天,已覺得有些煩悶,嚷道:“什麼事那麼好笑,進來給我說說。”趙胡常三人走進涼亭,胡曉晨喜道:“師父,大喜事,我們的兩個大敵人內鬥起來了。”趙小草跟着說道:“我最愛看敵人和敵人之間打架了。”王雪奇道:“什麼大敵人內鬥,我王雪人緣那麼好,哪來的敵人?”常龍指着擂台另一邊柏平武館眾人所坐的方位說道:“師父你瞧,你那個老情,老……那個李浩師叔……”王雪嗔道:“胡說八道,李浩既不是你師叔,也不是我的老情人,你小孩子別瞎說。小草,你來說。”趙小草說道:“師父待會既要和金雲齊相鬥,又不免要和李浩相鬥,但此刻李浩和金雲齊相處的不大愉快呢,說不定一會不待師父出手,他們倆自己人先鬥了個兩敗俱傷。”說著抬手向擂台另一邊指去。

王雪轉頭瞧去,只見金雲齊和筱扉坐在一起,金雲齊一隻胳膊隨意搭在筱扉肩上,二人有說有笑,甚是親密,李浩獨自坐的遠遠的,咬牙切齒的瞪着金筱二人,李浩和筱扉早在二十年前已結為伉儷,但瞧眼下情形,似是筱扉喜新厭舊,冷落李浩,移情到了金雲齊身上。王雪原本是心善之人,畢竟放不下舊人,這時見了這番情形,既代李浩不平,又替李浩惋惜,心想:“二十年前你還罵我是水性女子,可是我卻始終如一,你老婆才是水性女子。”越想越氣,起身說道:“我過去瞧瞧,你們在此等我。”

劉岳叫住王雪,說道:“別人家的事情,我們過去摻和,要是筱扉罵你多管閑事,你怎麼說?”王雪道:“我這十幾年來鋤強扶弱,沒有哪個惡人壞人不罵我多管閑事的,哪裏還差筱扉這兩句?”但常言道清官難斷家務事,王雪這句話一出口,自己也覺得不大妥當,又說道:“師兄放心,我隨便過去瞧瞧,不摻和他們家裏事,我有分寸的。”說罷出亭而去。

本來王雪氣上心頭,大步走出涼亭只想為李浩出頭,但這時靜下心來,又有些不敢和李浩見面,何況以金雲齊霹靂火的性情,見面之後只怕要立時動手,這未免不妥。王雪繞過擂台,在李浩筱扉等人坐的涼亭右首邊十餘丈處站定,心中思索如何替李浩出頭,正自琢磨,忽見涼亭內走出一人,卻是當年柏平武館的弟子陳偉,見陳偉灰溜溜的往廣場外的樹林走去,想是他喝多了茶水,要找個沒人的去處小解撒尿。王雪當年在柏平武館當教頭傳藝之時待陳偉甚好,陳偉又是老實人,料想問他什麼話他必知無不言,心想:“我不知如何為李浩出頭,先過去向你陳偉打探打探情形也好。”見柏平武館那邊無人看到自己,於是悄悄跟着陳偉來到樹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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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仇紅塵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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