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後山鏖斗
原來黑靈幫潛進少林寺之後,眾山賊分開而行,約好最後在少林寺的後山集合,但金雲齊行動敗露,被王雪等人和少林寺僧眾圍堵,眼見將要到得後山,卻被圓相和尚截住,無奈之下只得撮唇呼叫手下救援。
圓相溫言道:“金施主,少林寺和貴幫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實不想為了區區小事多傷人命,你又何須非要造作罪業,多傷無辜性命呢?”金雲齊道:“老和尚,你待怎講?”圓相道:“老衲還是那一句話,只要金施主肯將盜走的經書如數奉還,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罷,少林寺上下日後也絕不會向外人提及此事。”金雲齊哼了一聲,道:“老禿驢少在我面前假裝仁慈仁慈。”自知雙方此刻若是動起手來,王雪、趙小草等人必會從旁干涉,自己武功在王雪之上,倒也不怕王雪,黃強峰和尤多利的武功也未必遜於圓相和圓色,算來倘若當真破臉動武,自己這邊贏面極大,心想:“我若是交出經書,日後江湖必有傳言說黑靈幫在少林寺手下一敗塗地,雖然圓相這老賊禿擔保今夜之事不會外傳,但他空口無憑,可不足取信,倒不如好好打上一場,讓少林寺在我黑靈幫手下一敗塗地。”
王雪與金雲齊數次會面,對金雲齊已有些了解,這時一見金雲齊臉上神色便知金雲齊不會輕易罷休,氣上心頭,叫道:“姓金的,你不用算計了,我明着告訴你,圓相大師和圓色大師都是前輩高人,這些武僧師兄的手段也遠勝尋常的江湖人,你若執意非要動手,今夜你們是有敗無勝。你雖是山賊惡人,但細細想來你也沒當真做過什麼大惡之事,佛曰,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我勸你還是放下兵刃投降罷。”金雲齊性情頑固,向來不肯聽勸,這時被王雪一頓數落,心頭登時盛怒,森然道:“論武功,我在你之上,論計謀,你也不比我精明,論地位,我是大幫主,你是閑雲野鶴,你憑什麼在我面前說教?”王雪怒極之下反而哈哈笑了出來,說道:“江湖上尊稱我為女俠,卻都說你是賊頭,但憑這一節,我想我也有資格對你說教,你……”
金雲齊見王雪發笑,心頭更是狂怒,也不待王雪將話說完,大喝道:“臭女人去死罷!”竄到王雪身前,發掌向王雪右胸打去。王雪見金雲齊滿面怒容、雙眼如欲噴火,知他已有殺機,當下不敢怠慢,左手運出家傳拳術抵擋金雲齊掌力,右手從懷中摸出令牌護身。
王雪和金雲齊這一動手,少林寺僧眾和眾山賊跟着也斗在一起,眾人均有兵刃在手,立時便有人流血受傷。
圓色記着適才被黃強峰鐵鎚偷襲之仇,大聲怒吼,發招向黃強峰攻去。黃強峰知圓色卸骨術功夫了得,當下揮動鐵鎚在身前狂舞,不容圓色近身,只在圓色三尺開外站定,和圓色來回遊斗,如此一來圓色難以欺近黃強峰,卸骨術武功無法施展,黃強峰自是立於不敗之地。圓色明知自己的武功修為決計不在黃強峰之下,但當此緊要關頭卻偏偏鬥不過黃強峰,倘若因武功不濟打不過對頭,那是自己學藝不精,也怨不得旁人,可明明自己武功不差,卻因沒有趁手的兵刃而難以取勝,饒是圓色和尚這些年來修佛修心磨鍊的性情淡薄,這時卻也忍不住怒吼起來,當下連施快招,腳下連連變動方位,要近到黃強峰身前。黃強峰將一柄鐵鎚舞的虎虎生風,不論圓色如何變招,始終不容圓色欺近,只急的圓色大聲怪叫。圓色這一急,招式上露出破綻,黃強峰看準時機,立時橫過鐵鎚向圓色胸口擊去。圓色急忙退步躲閃,但黃強峰這一錘來的好快,錘鋒在圓色胸口拂了一下,將圓色胸前僧袍劃破。
圓相忽道:“常言道,欲速則不達,卸骨術功夫須得近身方才見效,但天下武學之士誰會容你輕易近身,還不是得一招一招慢慢欺近?”圓色得師兄點醒,心情登和,當下不再急攻,靜心拆解黃強峰錘上招式。
尤多利修習的大擒拿手功夫和少林寺的卸骨術頗有異曲同工之妙,他有心要瞧瞧自己武功和大擒拿手功夫上的差異,走到圓相身旁,說道:“老和尚,我來和你打。”圓相微笑行了一禮,手上緩緩運出卸骨術的勁力。尤多利搶到圓相身前,伸手向圓相手腕抓去。圓相手腕轉動,反拿尤多利手肘要穴。尤多利左腿抬起,絆住圓相右膝,右手食指、中指分向圓相腰間氣海、關元二穴點去。圓相竟不躲閃,左手一勾,手肘向尤多利臉上太陽穴處撞去。太陽穴是命門大穴,遠比氣海、關元二穴重要,尤多利若想保全性命,只得撤回手臂抵擋,難以再施招進攻。二人這幾下交手,手段步伐均不如何迅猛,卻都是內力剛勁、巧奪天工的奇招,心中各自吃驚,暗暗佩服對方武功了得。
金雲齊向王雪走去,在王雪身前六尺外站定,問道:“今夜是少林寺和黑靈幫之間的過節,與你和你的這幾個頑童弟子無關,你站到一邊去,別來妨礙我。”王雪咂了幾下嘴,又向金雲齊扮了個鬼臉,說道:“你當我是傻子呀,我站到一邊去,眼睜睜的看着你除掉少林寺之後再來殺我嗎?”金雲齊鐵青着臉,冷冷的道:“今夜我可以不殺你。”王雪道:“只是今夜不殺么,那明夜后夜呢?”金雲齊道:“三日之內,秋毫無犯。”王雪哈哈一笑,說道:“金大幫主說話,一向是隨口胡言亂語,我憑什麼敢相信你?再說了,有言道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明知你日後會來殺我,今夜我該當幫着少林寺除掉你才是,幹嘛還要袖手旁觀?”
金雲齊原本便沒指望能勸動王雪袖手旁觀,當下沉着臉說道:“好罷,那我便將你和少林寺這些禿驢一塊除個乾淨。”話音一落,身形疾晃,倏地欺到王雪身側,雙掌齊向王雪胸口打去,使得正是他修習數十載的孤獨掌法。王雪和金雲齊對答之時便在心中暗暗防備,她上次不會拆解金雲齊的掌法,在金雲齊手下一敗塗地,後來見劉岳大敗金雲齊,發覺劉岳始終只以快掌進攻金雲齊頭臉,不論金雲齊掌上露出什麼破綻,劉岳絕不與金雲齊正面拼掌,那次之後王雪便想到了拆解金雲齊武功的法門,便是避過金雲齊的凌厲掌力,專攻金雲齊頭臉,金雲齊掌上造詣強勁,足見他體中內功深厚,但他深厚的也只是掌法和內力,總不至於臉上也有內功,有了應對良策,心中便盼着再和金雲齊一戰,這時見金雲齊雙掌攻了過來,身子當即退開,避過金雲齊掌力,雙拳向金雲齊兩邊腮幫打去。金雲齊上次和王雪交手,王雪一直正面和他拆招,這時見王雪忽然避過他掌力發拳向他臉上打去,金雲齊沒有防備,心下登時吃驚,明知這時若是發掌再攻,臉上必定要挨上一拳,但這猝然之間也來不及細想別的什麼招式,只得硬着頭皮發掌向王雪肩頭追擊。王雪出手之際滿擬能一拳將金雲齊打退,全沒想到金雲齊竟會忽施反擊,左肩被金雲齊掌力打中,只痛的眼前金星亂冒,但右拳也在金雲齊臉上打了一下,將金雲齊逼退三步。王雪待要運勁再攻,忽覺右手又粘又濕的不知沾上了什麼東西,抬手一瞧,見手背上沾的是一小片鮮血,正自疑惑,忽聽金雲齊怪聲怒喝,大聲叫罵,又抬頭去瞧金雲齊,只見金雲齊張口叫罵時不自禁露出兩排牙齒,他下牙是整整齊齊的一排,上排卻失了兩顆門牙,原來自己適才那一拳已將金雲齊的兩顆門牙打掉,手背上的血便是在那時留下的。只聽金雲齊厲聲罵道:“臭女人,你將我打成蠢驢啦!”王雪見金雲齊缺門牙的滑稽模樣已覺十分好笑,這時又聽金雲齊這一句話罵的有趣,更是忍耐不住,哈哈哈哈大笑起來。金雲齊見王雪發笑,只道王雪是有意羞辱,眼中透着殺意,又發掌向王雪攻去。
趙小草、胡曉晨、常龍見王雪雖然第一招便打的金雲齊見了紅,但王雪自己卻也挨了對手一掌,三人生怕王雪不是金雲齊敵手,被金雲齊幾掌打成重傷,急忙守在王雪左右,與王雪齊斗金雲齊。王雪道:“趙小草留下幫我,你們兩個大男孩去幫着別的武僧去。”從懷中將四枚令牌盡數摸出,自己留下一枚,餘下三枚分交三個弟子。胡曉晨、常龍點頭道是,過去與眾武僧共同對抗山賊。
王雪抬起令牌,向金雲齊一指,叫道:“兵刃無眼,隨時要取你性命,你此刻放棄抵抗,舉起手投降還來得及。”金雲齊這時也懶得再與王雪鬥口,心中一個勁的只是尋思:“以我的武功,在武林中已算得上是數一數二,怎麼每次與這臭女人交手,吃虧的卻都是我自己?難不成這女人是我命中煞星?”如此一想心頭陡然盛怒,大聲吼道:“我管你是煞星還是什麼星的,今夜非殺了你不可!”掌上運出全勁,向王雪連連進攻。王雪揮動令牌抵擋金雲齊掌力,心裏奇怪:“這金大幫主再胡說八道什麼呢,什麼煞星不煞星的?”
趙小草自知武藝低微,生怕被金雲齊一掌重傷,到時拖累大夥分心照料自己而不能全心應敵,當下不敢欺金雲齊太近,只趁着金雲齊出招收招的片刻間隙之時使令牌竄刺偷襲。
王雪雖有應對金雲齊的掌法的妙策,但金雲齊武功畢竟非同小可,他適才被王雪打掉門牙,只因過於託大一個失手不防之故,這時運出掌力,全力迎戰,王雪雖有趙小草和令牌相助,卻也只將將能戰成平手。
金雲齊一邊與王雪趙小草拆招,一邊斜眼去瞧周遭情形,見黃強峰運錘如風,招式十分順暢,與圓色和尚相鬥,圓色和尚雖然一時不曾落敗,但久戰必輸無疑,尤多利那邊卻是漸漸落了下風,初時他和圓相相鬥,二人攻守交還,招式上有來有回,但幾十招過後,便成了尤多利只守不攻,圓相只攻不守的局面。金雲齊暗暗叫苦,心想:“黑靈幫原本不在少林寺之下,全因王雪這女人從中作梗。”又想:“王雪這惡女人三翻四次壞我好事,其心當誅,但事有輕重緩急,眼下打敗少林寺是頭等大事,王雪這臭女人倒可容她多活幾日。”當下不再去理會王雪,轉身向圓相發掌攻去。
王雪對着金雲齊的背影急叫道:“喂!喂!喂!你打不過想逃走嗎?”腳下運出王家拳術的靈動步伐,身形一晃,身子閃到圓相身旁,與圓相齊斗金雲齊。
尤多利彎下腰來,悄悄閃到王雪身後,右手五指猛向王雪頭頂抓去。他這一招使的巧妙至極,五指運出全力,即令王雪正面相對,也叫她難以抵擋,眼見指尖已觸及王雪長發,驀的里眼前黑影一閃,卻是趙小草舞着令牌從旁攻來。趙小草這一招來得好快,令牌疾向尤多利五指劃去。尤多利知令牌鋒利,瞬息間便能將自己五指斬下,急忙縮回手臂向後跳出一步。趙小草笑道:“尤大高手這是幹嘛呀,怎麼躲得那麼快,難不成是怕了我這個嬌弱的小丫頭嗎?”尤多利臉上一紅,惱羞成怒,森然道:“誰說我怕你了,瞧我非親手殺了你不可!”雙手伸開,向趙小草撲去,作勢要掐趙小草脖子。趙小草自知武功在尤多利之下,又見尤多利已被自己激的臉上怒氣橫生,似乎連眼睛裏都寫着“殺人”二字,當下哪裏還敢出招應付,驚叫一聲,轉身逃開。尤多利動了殺心,豈容趙小草輕易脫逃,叫道:“是好漢的別走!”發足在後追趕。趙小草心道:“我是小姑娘,才不是什麼好漢呢。”只是她正提起狂奔,這句話無法出口。
王雪合圓相之力相鬥金雲齊,十餘招過後已漸漸佔到上峰,雖然一時難以取勝,但將金雲齊打退已是十拿九穩,忽見尤多利正在追趕趙小草,心頭登時驚惶,她知尤多利手段殘忍,隨手便能將趙小草擊斃,於是顧不得再去斗金雲齊,忙轉身向尤多利追去。金雲齊腳步一動,繞到王雪身側,伸手擋住王雪去路,學着王雪適才的腔調,嬉皮笑臉的道:“喂!喂!喂!你打不過想逃走嗎?”金雲齊武功了得,他既出手阻攔,王雪便難以闖過去搭救趙小草。
尤多利追着趙小草,轉眼間已到了山上不遠處的一片油菜地里。菜地後面是光禿禿的直立山壁,趙小草一時爬不上去,又無法從旁繞行,情急之下隨口叫道:“站住啦,不想死的就千萬別過來!”尤多利聽趙小草說的嚴重,心頭一怵,停步問道:“我怎麼就要死了?”趙小草只是驚急之下隨口說了一嘴,尤多利怎麼就要死了她也答不出來,呆了一呆,才紅着小臉說道:“你回頭瞧瞧,好好的油菜地都被你的雙腳踩的稀爛,大和尚們沒有菜吃,還不找你問罪,你這不是快要死了嗎?”尤多利哈哈大笑,說道:“我既已將油菜踩爛,大和尚們問我罪那時遲早之事,我還顧慮個什麼?拿命來罷!”猛地竄上前一步,伸手向趙小草肩頭抓去。
趙小草一瞥間見右首邊七八丈之處有一個小小茅草屋,想來是給平日裏看守菜地的僧人休息所用,這時被尤多利追的急了,也來不及多想,閃身便向茅草屋逃去,只盼能在茅草屋裏多躲個一時半刻。但尤多利武功高出趙小草十倍,趙小草還沒等邁出一步,尤多利已擋在趙小草身前,一把攥住趙小草左手手腕。趙小草立覺手腕奇痛、難以忍耐,她跟着王雪修習哈巴術之時學過拆解抓手腕的招法,但尤多利這一抓拿捏的恰到好處,食指抵在趙小草手腕經脈,中指搭在趙小草手腕寸關尺處,趙小草手腕痛的連動不敢動彈一下,又如何能夠出招拆解,痛急之下大聲嚷了起來:“西域人,快放開我!”尤多利見趙小草痛的小臉通紅,額上出汗,只覺這女孩說不出的嬌美可愛,心中一動,柔聲道:“你求我啊,不然我不放你。”趙小草嚷道:“我死也不求你。”尤多利笑道:“不求我,我讓你生不如死。”說著手上又加了把力。趙小草手腕又是一痛,忍不住大聲哀叫起來。
尤多利嘿嘿笑了幾聲,道:“還不求我嗎?”趙小草痛的實在忍耐不住,她左手被尤多利拿住,動彈不得,右手卻沒受制,瞧了一眼右手上握着的令牌,將心一橫,只想:“我今夜便是自戕在這油菜地里,也絕不受你這惡人羞辱。”正要舉起令牌來划自己脖子,忽聽身旁不遠的那茅屋處一個女子聲音高聲叫道:“尤多利,別欺負小孩子,有種的來和我這個大人斗一斗啊。”尤多利心頭一凜,不自禁放開趙小草手腕,轉頭瞧去,只見茅屋中走出一個六旬上下的老婦,卻是當年會過一次面的王雪母親王曉麗。
王雪想不到母親二十年來還留在少林寺內,這時見到母親,當真是驚喜到急處,只想立時奔過去撲進母親懷裏訴說這些年的情由,但不知為何,雙腳卻如生了根一樣挪不動一步,又見母親臉上雖然有了白髮皺紋,身子也有些發福,但母親生意洪亮、目光如炬,精神卻又勝於往昔,心頭又是歡喜又是酸楚,望着母親身影,怔怔的流出眼淚。
金雲齊沒見過王曉麗,不知王曉麗是何人,更不知王雪為何見到這老婦之後便要流淚,心中只是奇怪:“這老婦是什麼來頭,為何要多管閑事?”趁着王雪分神之際,一掌向王雪胸窩打去。圓相快步搶到王雪身前,左袖僧袍震開金雲齊掌力,右手將王雪推到一旁,對王雪說道:“你專心應敵。”王雪乍見愛母,心中雖然狂喜,但畢竟性命為大,雙手運出哈巴術武功,叫道:“好個金雲齊,膽敢偷襲我!”發招向金雲齊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