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偷窺與偷竊(五)
張商笑得很開心,首先是因為昨晚沒有老師檢查宿舍,其次是自己的東西沒丟,再次是這個或這群賊太有個性了。據別人講,最早到教室的人發現窗戶是開着的,開門后發現好多書凌亂的掉在地上。等大家陸續回到教室清點東西時發現了很多奇怪的現象。課本資料之類的什麼都沒丟,但是兩張夾在課本中間的五十塊錢卻不翼而飛,離奇的是這兩張錢還是一張在靠前排的位置,一張在靠近後排的位置。
讀過高中,尤其是參加過高考的人都知道,整個高中階段書本資料的數量都是非常驚人的,(就筆者所見所知,是所有學生生涯中最多的一個階段。)而高三的又是高中階段的“巔峰期”,每張課桌上堆的都可以把人首埋進去而不露,摞在地上幾乎能有一人高。這裏不說學校和老師如何強制學生統一訂購資料以便從中謀利,單說如此龐大的數量在這次偷竊事件中的影響。三(16)班有將近八十人,要在這麼多人的這麼多書本資料中翻出兩張錢,等於是要把幾千本書一頁一頁的翻個遍,其難度之大自不必說,單是這份耐性就夠誇張的了。正因如此,有人懷疑是自己人所為。但有人反駁說即便是班裏的人剛好看到別人把錢夾在書里,但兩張錢距離比較遠,總不可能兩個人夾錢的時候剛好都被他看見。再者說,在書里藏錢這種事雖然很多人都做過,但誰做的時候不是小心翼翼越少人看見越好的。自己人做的可能性不是沒有,但僅以此而論是有些唐突的。又有人根據現場的凌亂推論是外人所為,但正如前面所說,要在這麼多的書中翻出兩張錢,工作量太大,別說一個人,就是兩三個人一起都很難完成。於是又有人推論是一群人所為,而且懷疑目標直指這段時間正在蓋新餐廳大樓的民工。理由是民工在學校施工期間的犯罪行為屢見不鮮,新聞中也不乏報道,前不久一中的一名女生就在廁所被幾個民工**了。話雖如此,但是高中生又不像大學生那麼有錢,藏又能藏多少,又會有幾個人會同時把錢藏在書里。就像這次,丟的錢總共才一百,如果是一群人所為,分都不夠。偷錢的人是傻還是閑着沒事幹了?總之,大家各執一詞,不管把懷疑的目光指向誰都拿不出讓人信服的理由。
除了丟錢之外,還有一個讓人莫名其妙的現象。當晚有幾個人放了零食和飲料在課桌里,而這些零食和飲料全被打開了,但是賊人都只吃了一口或喝了一口又放了回去。誰都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也許是吃飽喝足了,偷錢又偷得不過癮,賊人臨走之前又做了一件讓男生崇拜女生鄙夷的事——在講台上拉了一撮便便。賊人似乎比較有素質,拉之前下面還墊了一本書,似乎是為了方便學生第二天清理。男生都笑翻了,只誇“這哥們兒有個性”大呼“我喜歡”,女生滿臉厭惡地罵“噁心”“變態”。在眾人嬉笑怒罵的嘈雜聲中,一個女生“哇”的一聲哭了:“那是我的《語文高考綜合習題》,老驢下午要檢查的……”就因為這撮便便,竟有幾個外班的趁老師不在偷偷跑過來參觀。幾個有生意頭腦的馬上提議將便便永久保存,向外收費展出。
不僅是張商,好幾個人同時把目光聚集在一個人身上——“俠盜”陳連空。
陳連空一臉怒容:“別逼我罵人啊,老子是‘俠盜’,偷富不偷貧,而且從來不吃窩邊草的。虧你們幾個還認識我這麼久了,居然連老子這麼高尚這麼有原則的人都要懷疑,沒天理啊!太沒天理了!”
陳連空是一個慣犯,高中兩年多來作案無數,錢、CD機、復讀機、籃球、球鞋,甚至於書本資料什麼都偷,誇張的時候他的箱子裏能塞得滿滿的,就像一個雜貨店的小倉庫。偷完陳連空還會找買家銷售,都快形成一條成熟的產業鏈了。不過大多東西他都以便宜原價數倍的價格出手,有次他賣張商一個籃球只要五塊。雖然是復間高中的“大鱷”,但他始終不曾“落網”,而且知道的人更是寥寥無幾,只有幾個在一起比較鐵的哥們兒知道。“俠盜”不是別人的美譽,更不是他“劫富濟貧”,只是他給自己的高帽。陳連空總說自己的口號是“替天行盜”,學生的父母把子女送到學校含辛茹苦的供他們讀書,可是看看他們都在做些什麼?不是奢侈的浪費攀比就是打架鬥毆,揮霍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年華青春,還有父母炙熱的希望和他們付出的歲月,簡直就是作孽。自己要做的就是替天盜走他們那多餘的錢物,給他們一點教訓,讓他們長長記性,明白一個學生的本分,以後少做這些“天理不容”的事。說這些話的時候陳連空每每都是一臉悲天憫人的神聖,也不知是真是假。不過陳連空有一點做的確實有點“俠盜”的味道,偷的都是比較有錢喜歡炫耀的主,家境一般的還真不動手。不過像一中和復間高中這樣的重點高中,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是掏幾千甚至上萬過來的高價生,多的是人讓他可以選擇。不過劫富是劫富,濟貧卻也從來不做的。陳連空還常說的是老子還每天眼巴巴的盼着哪個大俠扔點錢過來呢,還要我給別人,我傻呀?有個特例,有次走在路上,前面一個穿着普通但長相甜美的女同學掉了一百塊錢,陳連空撿到后竟然馬上還給了女生。這把一旁的幾個哥們兒給嚇壞了,一致認為陳連空是貪圖女色,怎麼也不肯相信他是拾金不昧的好人。
張商是有點懷疑陳連空,但一聽陳連空的話覺得也對,但不能承認,就故作理直氣壯地說:“我只是想問你知不知道什麼內情,又沒說懷疑你。”
陳連空說:“我有什麼內情?”
“好歹你也是我們復間高中大名鼎鼎的‘俠盜’,是這行的領軍人物,同行有什麼大動作你能不知道?”
“別提了!我跟他們早不合作了,現在都是單幹。他們有什麼動作也不會跟我說的。”
“怎麼回事?”
“做這個越久我越是明白為什麼人類老是喜歡罵自己同類自私醜惡,以前我挺反感別人這麼說的。大家都是地球人,有什麼好罵的,罵別人醜惡你就高尚了?還不一樣是人,少不了七情六慾,裝什麼裝啊?可是我現在都忍不住想罵。就說三班的林九華,以前我們多好的哥們兒,買東西吃飯什麼的花錢都不分你我的。可後來我們一起偷東西,他老是想多分點,後來乾脆偷偷藏起一部分。他娘的,真以為我不知道啊?老子是不想因為這點破事影響了兄弟感情,裝作不知道。可他倒好,越做越過分。他想做管仲,老子可不想一直做鮑叔牙,既然這樣那就別合作了,你偷你的,我拿我的。不過不合作歸不合作,朋友還是朋友,只是不如以前了。你說見利忘義說的是不是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