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好在從小父親管得嚴,他不僅硬筆字寫得漂亮,毛筆部分楷書也寫得非常不錯,在學生時期,還經常代表學校出征。
當筆鋒與紙面距離0.1公分時,他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秋水嵐,我叫什麼名字?”闔易抬起頭,一臉正經的問。
“咦?”秋水嵐對上他毫不矯情的認真瞳眸,怔愣了好一會兒。
“寫給我看吧!你也知道我這回受重傷,有很多事情都忘光光了。”闔易將毛筆遞給秋水嵐,還不忘從一旁拿了一張白紙,平放在桌上。
秋水嵐的神情充滿詫異,接過毛筆,在白紙上清清楚楚的寫下“闔易”兩字,才又將毛筆交回闔易的手上。
這下換闔易驚詫了,不可置信的看着白紙上筆畫清楚工整的兩個字,一時之間還無法回過神來。
“你說他也叫闔易?”他看着秋水嵐,直覺認為現代闔易的靈魂會住進古代闔易的身體裏是不是並非巧合?
“他?”秋水嵐對闔易的用語感到不解,但是一想起這幾日上司的詭異行徑,也就見怪不怪了。“將軍,你就叫闔易沒錯,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更何況是你這種剽悍的將軍,怎麼會輕易的改名?”
闔易點點首,接着在公文的末尾寫下“闔易”兩字,卻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
“將軍,屬下想,屬下對你還有第三個要求。”秋水嵐如是說道。
“要求?是什麼要求?”怎麼又有要求了?闔易忍不住攢起眉頭。
“請將軍多多練字,你的字與先前的水平差太多了,屬下想,可能是將軍傷到手指的關係。”秋水嵐鄙夷的看着闔易簽在紙上的名字,馬上替他找了個字跡突然變醜的借口。
“練字?你說我的字哪裏需要再練了?”這可是大大的傷了闔易的自尊心,他對自己的毛筆字非常有信心。
秋水嵐急着要將公文送至軍機樞,望了闔易一眼,不打算搭理他的抗議,接着拿起第二件公文,逕自念了起來。
一來一往,好不容易在兩個時辰后將所有的公文整理完畢。
秋水嵐抱起二十多本冊子,“將軍,你好生歇息,明日請你在早朝上好好表現。”然後轉身便要離開。
早朝?明天?怎麼這麼快?
闔易這才想起還有每日上朝的關卡要過,但是一想到電視劇里,大臣說錯了話,惹得皇帝不開心,不是砍頭,就是杖責,要不然就是要人告老還鄉,他不禁頭皮發麻。
不行!依他現在根本搞不清楚所處的年代的狀況下,絕對不能隨意麵見聖上,到時候回不去現代事小,人頭落地事大。
“秋水嵐,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對,他不能出現在朝廷上。
闔易眼前唯一的救星,就只有秋水嵐了。
秋水嵐抱着公文轉身,專註的看着闔易,“將軍,請說。”
“我說了,你別嚇到。”闔易站起身,來到秋水嵐的面前,態度認真無比,毫無開玩笑的成分。
秋水嵐直勾勾的盯着他,並沒有開口。
“我是從未來來的人,雖然我也叫闔易,但不是你們的那位闔易將軍,我是一名在亞洲非常有人氣的樂團主唱,因為一次的觸電意外,靈魂跑到闔易將軍的身體裏。”闔易用最簡單的話語闡述目前的窘境,心跳如擂鼓,盯着秋水嵐巴掌大的小臉,只期望他別把自己的話當做開玩笑。
秋水嵐眼眸半眯,口吻既輕又淺,“將軍,屬下交代過你,請你別胡亂說話。”隨即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霎時,闔易當場石化。
昨天晚膳后,居住在將軍府里隨時待命的秋水嵐同闔易談了將近兩個時辰的軍事部署。
從邊關談到皇宮,從小卒講到地方將領,聽得闔易頭眼昏花,一躺到床上,立刻沉沉睡去,根本無暇擔憂明日不慎冒犯天顏、項上人頭不保,一覺到天明。
天都還沒亮,小蔓在門外喊了好半晌,卻遲遲不見屋裏有任何動靜,才大膽的推門入內,喊醒了沉睡的闔易。
闔易是在小蔓半推半拉下,梳洗一番,又吃了點食物果腹,才換上一身紫色底,上頭綉了麒麟的服裝,然後被推上馬車,混混沌沌中來到皇宮內苑。
他只覺得自己的眼睛幾乎要閉上了,用力撐開眼皮,看見站在他左右的大多是白髮蒼蒼的老人,只有幾位黑髮的人穿插其中。
仰首看着還沒亮透的天空,令他開始想念這七天來睡在上頭的硬邦邦床鋪,雖然比不上他在台北仁愛路上的豪宅裏頭的名牌床墊,但是相較於現在七早八早就得跟一群老頭站在一起吹風,真是強多了。
“闔將軍,身體已無大礙了嗎?”一名老者身穿綉有白鷺的官袍,轉頭,關心的問。
“是好多了,多謝關心。”闔易笑着回應。
“聽聞將軍傷得不輕,可得要好好照顧身體,國家的安危全系在將軍一人身上呀!”老者拍了拍闔易的肩頭。
“謝謝您的關心,我會好好保重。”闔易朝他點頭,心想,真正的闔易將軍與這名老人的關係應該滿密切的。
闔易看着老者轉回頭,才低頭看着自己身上一襲以紫色為底,上頭綉了麒麟的服裝,據他這段時間惡補的稀薄知識,知道這是一品官的朝服,當他瞧見小蔓將闔易將軍的官服取出后,才猛然驚覺自己住進一名不得了的男子身上。
不到半盞茶時間,承德殿的紅色大門被六名穿着宮女服裝的奴僕緩緩的打開,大開的門扉后,一映入眼帘的是皇帝坐的龍椅,立於四十九個階梯后的平台上,而撐起大殿屋檐的八條雕龍圓柱,大得需要五名壯丁環抱才能圈起,龍椅下方是足以容納一千人有餘、鋪以實木地板的空地。
從整齊排成兩列準備入內的大臣隊伍中,闔易仗着身高優勢,窺見大殿內戒備森嚴,兩側與龍椅旁站滿帶刀將士,威嚴肅穆的模樣,讓他開始知道緊張了。
怎麼辦?要是等會兒被識破,闔易將軍這顆頭顱不就被他害得在地上打滾?
如果真的被砍頭了,那他是直接上天堂領便當?還是會回到現代?現代的他,肉身不曉得死了沒?演唱會那天堅持穿底部破了個洞的鞋,活該被電得腳底開花,不死也只剩下半條命了吧?
一連串問號在闔易的腦海里不斷的打轉,他瞧前方的大臣們已經魚貫而入,只能被動的跟着人群走,一直到跨過門坎,走進大廳后,行進中的隊伍才停了下來。
闔易皺起眉頭,想着待會兒該如何是好,手腕突然被一道柔軟握住,他抬起頭,望向右邊,秋水嵐那肌膚白皙、臉頰微微泛着粉色的臉龐出現在眼前。
“秋水……秋副將,你怎麼來了?”秋水嵐的出現讓他有說不出的驚詫,但是依然謹記秋水嵐要他在眾人的面前不能喊他的名字,而是以職稱叫他。
闔易記得昨天晚上苦苦央求,加上利誘與威脅,說什麼也要秋水嵐跟着他上早朝。
但是秋水嵐以將軍已經出席,身為副將的他再出現,不僅是對將軍的大不敬,更嚴重的是,倘若皇上怪罪下來,說將軍府怎麼由正、副將軍一同出席早朝,是不是有什麼陰謀?這可不是笑笑的呼嚨皇帝就能隨便過關。
“將軍,你大病初癒,屬下擔心你不堪久站,因此斗膽獲得聖上允許,同將軍一同上朝。”秋水嵐刻意將話說得大聲些,讓站在兩人附近的官員們聽見。
笑話!他秋水嵐怎麼可能會擔心闔易的身體是否舒坦,他擔心的是近來將軍行事作風詭異,一開口便胡言亂語,倘若在皇帝的面前隨意亂說話,這可不是殺了闔易一人就能解決的,可能連倒霉的將軍府人員都得陪葬,所以他當然要盯着他,適時的幫他解圍。
“闔將軍真是愛國愛民,病得讓秋副將擔心的跟着上朝,都還要堅持面見聖上,精神真是令老夫敬佩。”站在不遠處,身穿紫袍的老者開口。
“過獎了,本將軍只是許久沒上朝,怕有些軍機大事無法上達天聽,才堅決抱病上朝。”闔易可是看了不少古裝片,講些古人用語還算可以。
“這真是我邵國之福。”老者順着鬍子,笑呵呵。
秋水嵐拱手,“謝謝相國如此讚揚將軍。”
相國笑了笑,轉頭,看着前方。
“將軍,昨晚我不是交代你得站在左側第三個位置嗎?怎麼你會站在這麼後面?”秋水嵐微蹙眉頭,低聲責備。
昨晚他千交代,萬囑咐,深怕闔易站錯位置,被人恥笑,沒想到他依舊沒站對,好在他有出現在朝廷上,可以及時將闔易拉至正確的位置。
“我想說站在這裏比較不顯眼。”闔易當然記得秋水嵐的殷殷叮囑,但是一點也不想於朝廷上站在顯眼的位置,所以很自動的幫自己降職,與四品官的官員站在一起。
“將軍,你別鬧了,請回到你的位置上。”秋水嵐放開抓住闔易的手,率先走至一品官應該站立的位置。
闔易無計可施,只得乖乖的跟在秋水嵐的身後,當他來到正確的位置時,本來想躲在秋水嵐的後頭,卻被他冷冷的瞪了一眼,這才摸摸鼻子,站在他的身前。
秋水嵐雖然是副將,但官職亦屬於一品官,這是皇帝對他的特別禮遇,目的是要安撫有皇后撐腰的秋氏一族的必要手段。
就在闔易緊張得心都快蹦出胸口時,聽到皇帝的隨侍公公大喊“皇上駕到”,然後感覺心臟都要停止跳動。
邵國的皇帝是一名年約六十卻容光煥發的白髮男人,直挺挺的往龍椅上一坐,滿朝文武百官隨即拱手彎腰,高喊“吾王萬歲萬萬歲”,聲音之大,餘音響徹整座宮殿。
闔易趕緊跟隨眾人行禮,緩緩起身後,仰首看着皇帝端正坐在眼前,心底有種不踏實的詭異感覺。
他還記得昨日試探性的詢問了秋水嵐目前所處的國家與時空,雖然秋水嵐對他問這些說什麼也不會忘記的問題感到疑惑與詫異,但還是一一細心的回答,只是口氣差了點。
“將軍,你真的沒同我開玩笑?難道你真的忘了自己是位居邵國從一品官的驃騎大將軍?”秋水嵐攢起眉頭,就算闔易突然轉性,也當他是腦子有點不清楚,不過對於自己的國家與官位,這是向來忠心報效國家並以官位為榮的闔易絕對不可能忘記的事情。
邵國?任憑闔易絞盡腦汁,卻怎麼也對邵國沒有絲毫印象。
是他的歷史不夠好?還是邵國其實根本不存在歷史洪流中?抑或是邵國國力虛弱,撐不到幾年就完全銷聲匿跡,讓歷史學家忽略了這個國家?
他當然知道就算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於是決定先牢牢的記住國家名稱,在剩下的時間裏再慢慢的找尋答案。
不過邵國有沒有存在於歷史上,對闔易而言,一點也不重要,他現在最在乎的是這副身體的主人居然留給他如此好笑的職稱。
邵國的驃騎大將軍?闔易暗暗記着,只是這驃騎大將軍聽起來怎麼怪怪的?好像一點也不威武,反倒有些搞笑。
“怎麼了嗎?”秋水嵐瞧他先是沉思,接着又要笑不笑的,疑惑的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