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紫球菜
在羅傑說出自己的結論的時候，兩人實際上已經逼近了狼牙山脈的一處峰巒山頂，到了這裏，洪水逐漸消失，也只餘下密集的雨絲，失去了鬱鬱蔥蔥的林木遮蔽，陰影中那些綽約地浮現的影子終於被琳達察覺。
琳達警惕起來，下意識的想要釋放聖光，不過想到羅傑剛才所說的話，手頭的動作頓了頓。
羅傑示意琳達稍安勿躁，那天晚上他還真搞不懂它們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不過現在嘛......
羅傑手頭的照明術的亮度瞬間被拔高了幾個檔次，那些隱藏於陰雨當中的存在也現出了模樣。
支離破碎的宮殿，城市，各種各樣的碎片漂浮在一片昏暗混沌的背景中，不斷旋轉，漂移，它們格外真實，單憑肉眼根本分不清實體與幻影的差別。
琳達是第一次見到這幅場景，一打眼只將它們劃分到幻象一類，直到她搓了搓眼睛並且靠近了些，才察覺到那是袖珍的事物，建築，動物還包括米粒大小的人類。
在細密如織的夜雨里，這些微縮的事物就這麼隨意漂浮在空氣中，雜亂無章，巴掌大的農夫騎在豌豆大小的教堂上，像沙盤模型一樣的微縮王國裏面有針尖大小的士兵戰做一團，這些東西初看上去似乎只是離得很遠，但實際上它們就飄在兩人周圍，其尺寸也真的只有那麼大點，雨滴並未對它們造成什麼影響，這或許是佐證它們是幻象唯一的證據。
不用琳達詢問，羅傑便提前解釋道，“道理我都懂，不過時間緊迫，就不要玩‘鴿子怎麼這麼大的爛梗’了，我就直接告訴你好了，這些應該都是控制系統出錯導致的幻象。”
那手指戳了戳那小人，他們只是一截剪影，琳達自然戳在了空氣里：“幻象？假如如你所說情況已經十分嚴重，那為什麼從來沒有聽吉米或者村子裏的人提起過這種情況，這裏甚至連神明的信仰都不存在，出現這種明顯超自然的幻象，村裡人會一點印象都沒有么。”
“這個我猜測這個村子裏的居民身上或許存在某種編碼，優先修復在他們視線範圍之內的缺陷，而咱們作為外來者，自然就可以看到這些bug了。”
“巴......哥？麻煩可以說些我聽得懂的詞彙嗎.......”琳達翻了個白眼，“所以吉米父親的房間裏寫的就是這些東西嗎？”
羅傑點點頭，說道：“吉米父親在自己的日記當中提到過這一點，神明將擺脫這種識別的方式告知了他，不過同時也告誡他這樣做會更加容易的激怒腐化的使者，也就是我們剛才所見的機械巨龍。”
“那麼番薯......”琳達瞳孔一縮，驚訝道。
羅傑點點頭，讓一群芝麻大小的奶牛在自己掌心翻轉，“我猜測番薯應該是誤打誤撞的滿足了抹去識別碼的過程，因此他在山上的時候終於引起了那隻機械巨龍的注意。”
“另外，雖然吉米的父親並未在自己的記錄中提及編碼的方式，不過我猜測或許是這種紫球菜的原因。”
光芒一閃，一顆還帶着新鮮泥土的紫球菜被羅傑從儲物戒指里逃了出來，這不用說，八成就是這傢伙剛進村子的時候從田裏順來的。
羅傑扒開紫球菜脈絡分明的大片菜葉，撕下被層層包裹住的最鮮嫩的菜心丟進嘴裏，一邊咀嚼着清甜的水分，一邊口齒不清的說道：“你還記得吉米昨天剛下山的時候說過什麼嗎？”
.......所以每次遇到了我那個粘人的表哥我才覺得很煩啦，明明那麼挑食還長得比牛犢子還壯實，我這副小身板可被他拿捏得死死地......
琳達的記性並不差，畢竟腦子笨的人可擠不下來那捲帙浩繁的宗教典籍，她略微一思索便回想起來吉米他昨日漫不經心說起的這段話。算是捋清了羅傑的邏輯，但是她實在沒有聽說過這種事情，便反駁道：“你怎麼知道吉米所說的其實是番薯不喜歡吃蔬菜？這種程度的證據不足以證明你的觀點。”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不信你再看看周圍，有什麼變化？”羅傑咽下最後一口菜葉的汁水，帶着賤賤地笑容指着琳達的身後。
琳達四顧打量了幾眼，原本她還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兒，不過順着羅傑略帶笑意的眼神看過去，琳達便捂住了小嘴，驚訝道：“周圍？能有什麼變化.......等等，那些微縮的生靈建築呢？它們消失了？”
“對，就是這樣。”羅傑將餘下的菜葉子又丟回戒指里，笑到，“我剛才吃下了一部分的紫球菜的葉子，那麼相當於我也攜帶了這裏的驗證編碼，這裏的控制系統便會修復我附近出現的bug，也就是你眼中的幻象。”
“不過這也就是簡單的修補，要想修好漏水的大船，光用膠帶可不行......”末了，羅傑又在心裏補充了一句。
“哦，對了，其實因為咱們已經見到了這種故障的場景，按照一般邏輯，應該還是直接毀滅咱倆來的輕快，不過在‘使者’已經被咱們破壞的情況下，控制中樞不得不耗費更多的運算資源來偽裝這裏。”
琳達發現自己已經有些跟不上羅傑的思路，那些怪異的名詞都是她從未聽聞的，囿於時代的局限，她最終只能相信羅傑的判斷。
不過在另外的方面，琳達還是十分的細心，雖然她並不認識上主峰的路線，但是在暴雨中，她還是隱約看到了前面有一個更高的陰影，那應該才是狼牙山脈主峰的位置，因此她懷疑羅傑這傢伙帶錯了路。
“你確定是這裏嗎？”
羅傑走在身前，替琳達擋住狂風，這裏雨水已經不是最大的危險，而是幾乎可以將人都給吹到的狂風，以至於羅傑的聲音在狂風之中都有些許微微失真。
“沒錯，吉米的父親文字記錄的就是這裏，還想要將這裏的情況告訴給吉米，那個房間裏其實有一部分是給吉米的留言，不過因為未知的原因，他並沒有將那種文字傳授給吉米，這導致了吉米對此一無所知。”
“總而言之，這裏應該才是吉米父親發現那個山洞的位置。”羅傑指着周圍光禿禿的石碓說到。
“可這裏完全是光禿禿的一片，連個凹地都沒有，哪裏像是有山洞的樣子？難道又是有某種幻象？”看起來琳達經過剛才，對於幻象的問題有些敏感，第一時間便往哪個方向考慮。
“並不是，假如只是單純的幻象，這麼多年來不可能只出了吉米父親一個闖入者，這應該是跟小河旁一樣的空間疊加，不過這裏疊加的更加隱秘。”
“因為這裏糾纏了不止兩個空間！”
羅傑的右眼在黑暗中炯炯有神，在他的視角下，整個世界展現出錯亂複雜的另一面，假如那之前在小河邊介入的那個毀滅的世界只是與這方世界形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半，那麼這裏就是縱橫交錯地米諾斯的迷宮，數不清的空間在這裏雜糅交錯，並且保持這種危險的狀態，這裏是空間糾葛的奇點。
“嘖嘖嘖，難不成那裏面隱藏有牛頭人嗎？有點意思......”
回想起了村長拿出的那份怪異的地圖，羅傑總算明白了那些重疊的標記的含義，能夠繪製出那份地圖的人一定曾經在這些空間之穿梭過，並且必須有異於常人的空間定位能力才能將它繪製下來，他舔了舔嘴角，汗水血漿混着雨水的味道在他舌尖迸發，羅傑深吸一口氣，大腦再度高速運轉了起來，沒有什麼混合空間的連結是完美無瑕的，更何況它的控制系統已經出現了故障，空間的糾葛之間必然存在某種縫隙，吉米父親無意之間的進入其中便是證明。
而那個他跌入的空間或許就是控制系統存在的地方，那個裝神弄鬼的幕後之人或許也在那裏。
但是羅傑可沒有時間等待這個瀕臨崩潰的系統自然的露出縫隙，這個只能夠憑藉羅傑的推斷與演算去推敲。這跟之前推測小河深處那個空間斷層的難度不是同一個數量級上的存在，複數級別的空間推演幾乎榨乾了羅傑的腦細胞，在冰冷的雨夜裏，你仔細看都能看見羅傑腦袋上面飄着的青煙。
“這個傢伙，就是奇奇怪怪地。”
見羅傑甩開自己一個人在那對着空氣指指點點，原本有些疲倦的琳達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是怎麼心情，帶着一點賭氣，本來自己在維克茲待着雖然不算開心，但是總歸還算平穩，突然被這個傢伙卷進了莫名其妙的事件當中。
目睹了教皇的另一面不說，自己對於神明的信仰都險些發生了動搖，之前這一兩天被羅傑帶着都沒有好好想想，知道現在琳達靜下心來，在風雨聲中，琳達才有空思考一下未來，不過羅傑那張總是掛着點笑意得到臉總是出現在神明之前，讓琳達心煩意亂。
靜不下心來，琳達也不知自己在生誰的氣，便氣鼓鼓的打算轉身離開，就在這時，一雙手突兀的從黑暗中琳達的視線盲區摸了出來，瞬間的靜謐后，夜色當中只剩下了兩聲短促的尖叫聲。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