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老鼠湯姆
“別敲了，門沒鎖，自己進來。”
敲門聲剛響了一下，破爛的鐵門後面就響起了不耐煩地回應聲，老湯姆那尖細的嗓音羅傑敢保證自己扯着嗓子也學不上來。
聞言，羅傑聳聳肩，伸手推開吱吱作響的老舊鐵門，領着傑克進了門。一進來，羅傑就下意識的眯起了眼，不為別的，只是因為裏面實在太亮了些，一時間讓適應黑暗環境的兩人有些難以忍受。
外表破舊的地窖裏面卻別有洞天，擺放整齊的架子上碼放着精心擦拭的各式工具和裝備，每一件都被湯姆小心的擦油打蠟，擺在顯眼的位置，藉著掛在屋頂的魔晶燈的燈光，反射出璀璨的光亮，隨便一件都彷彿是能夠扔到泛大陸被無數人爭奪的寶物一般。
架子包圍的低矮的木質櫃枱後面，一頂老舊的皮帽晃來晃去，羅傑看都不看那些擺在架子上的樣子貨，徑直往櫃枱前走過去。
作為一個流落到冥界依舊能找到門路做生意的十足奸商，‘老鼠’湯姆最擅長的就是把一堆破爛包裝的跟矮人工匠打造的精品似的，例如左邊貨架上的一柄號稱摻雜了精金能輕易撕碎魔獸皮毛的狂戰斧，實際上完全是不知他從哪裏摸出來的生鏽斧頭，磨去銹跡插上木頭斧柄的產物。
你要是真拿着它去找黑風裏那些魔獸的麻煩，相信我，你只能夠祈禱你跑的足夠快了。
當然，假如你足夠幸運能夠跑回來，氣勢洶洶地要找他麻煩的時候，湯姆絕對可以用半個月給你表演用這柄斧子把魔獸皮毛磨穿的絕活，以此來證明他宣傳的真實性，也虧得他有着一階魔法師的實力，要不然早就讓亡靈們打死了，還要注意的一點是，湯姆出品，概不退貨哦。
值得慶幸，在坑了坑道以及附近幾個亡靈聚集點的居民之後，學聰明亡靈們很少再光顧湯姆的小店，不得不說，這實在是大塊人心的好事。
“還在搗鼓你那些破爛呀。”羅傑調笑着扣了扣櫃枱，晃蕩的皮帽聞聲停滯了一下，長得尖耳猴腮的湯姆從櫃枱下面探出頭，狹長的鷹鉤鼻上掛了副小巧的圓框眼鏡。
瞥了倚在櫃枱上的羅傑以及他身後的傑克一眼，歪着頭地湯姆沒好氣的說到：“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這個窮鬼，去去去，別擋着我做生意。”說完，也不理還站在那裏的羅傑，又低頭擦拭起來地上的半身甲。
知道‘老鼠’湯姆的性子，羅傑從口袋裏彈出一塊灰色的結晶體，落在了櫃枱上，清脆地響聲讓低頭忙活的湯姆耳朵一抖，羅傑臉上的微笑不變，繼續說道：“怎麼樣，老財迷，這次有時間了吧。”
“這個是？”
身高還不及羅傑腰間的湯姆爬上了櫃枱后的高腳椅上，不知從哪裏換上了一片單片眼鏡，俯身打量着櫃枱上的那枚不大的灰色晶體，半晌才猛地抬起頭，那頂老舊的皮帽落下也不在意，只是驚訝的說到：“幾乎沒有雜質的靈魂結晶？甚至沒有淬鍊過程的魔力殘留？這樣的一枚在黑巫師那裏頂的過一箱子粗製的靈魂碎片，你從哪裏弄來的？”
聽見湯姆的驚呼，一直跟在羅傑身後打量架子上商品的骷髏傑克狐疑的轉頭看了羅傑的背影一眼，又仔細研究起了架子上那些破爛。
羅傑彎腰撿起滾落到櫃枱外的皮帽，遞給了湯姆，黑色的眸子盯着湯姆說到：“你賣東西，我買東西，怎麼什麼時候還需要打聽錢的來路了。”
‘只有花錢的客人才是真正的客人。’
深刻踐行這點的湯姆趕忙換上了一副諂媚的笑容，不着痕迹的把那枚灰色的靈魂結晶縮進袖口，湯姆弓着腰說到：“歐歐，當然不，請容許半身人湯姆為您服務。”
“根據這枚靈魂結晶的價值，您可以在這邊精品區隨意選購。”湯姆伸手比劃着旁邊靠牆的那一排架子。
“拿點真正有用的東西出來，湯姆。”羅傑抱着胳膊看着湯姆前倨後恭的表演，這傢伙的臉皮厚跟貪財是出名的，“附近誰不知道你架子上凈賣些坑爹玩應兒，我要是拿着你那堆破銅爛鐵出門會被酒館裏面的那群混蛋笑死的，我想要的是你那些收藏品。”
聽見羅傑的話，躬身的湯姆緩緩直起腰來，臉上諂媚的表情收斂，眼鏡后的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羅傑的臉，語氣格外平淡：“雖然不知道你從哪裏知道的，不過想要我的收藏品，你這枚靈魂結晶恐怕不夠。”
“那再加上這些呢？”早有準備的羅傑摘下腰上別著的鼓鼓的小袋子，按在了櫃枱上，“還有這些結晶的來源。”
“叮叮”
接過小袋子，湯姆拿着袋子在耳邊晃一下，悅耳的碰撞聲響起，湯姆嘆了口氣，放下袋子，從懷裏拿出一個煙斗，裊裊的煙霧很快升騰起來。
“來源嘛，就不必了，在這裏生活這麼久，我又不傻，能夠猜出來。”湯姆恢復了一開始的那副愛搭不理的樣子，“不過我猜沒那麼容易拿到吧。”
“嗯，我能夠得到純粹是機緣巧合。”羅傑答應着。
其實後來羅傑回家后認真回想，那次恐怕要不是拉斯特的帶領，且不說他自己能否在錯綜複雜的礦道中找到正確的道路，光是充盈那處異常空間裂隙附近的死亡概念就不是他自己所能抵禦的，這些當時順手採集的這些靈魂結晶恐怕再難出現。
“行吧，等我一會兒。”‘老鼠’湯姆蹦下高腳椅，從櫃枱後面走出來，示意兩個人站在原地，自己則是閃身進了架子後面虛掩的房門裏，“等會別亂碰，這些寶貝都是我好不容易在這裏收集下來的。”
沒過幾分鐘，矮小的湯姆抱着一個遠比他體型還要龐大的箱子走出來，砰的一下把箱子放在了地上，“你這一袋子靈魂結晶可以在這裏面挑兩件，剩下的看你自己的眼力了。”
低頭搗鼓幾下，厚重的箱子被打開，湯姆起身讓來位置讓羅傑挑選，還不忘自誇到：“別說我坑你，這裏不少家當都是我跟那群不要命的黑巫師手裏搞到的，至於有什麼效果嘛.....”他嗤笑一聲，沒了下文。
“呵，好東西還不少。”蹲下來的羅傑打量着面前碼放整齊的瓶瓶罐罐，不由得感慨道。眼前的這些這正是‘老鼠’湯姆的收藏品，源自黑巫師製作的魔法藥劑，琳琅滿目的藥劑無一不散發著扭曲的魔法力量。
根據魔法領域的基石三定律，魔法是依託於精神力構築的魔力模型，通過支出魔力所產生的現象，由此很自然的可以得出魔法必然由具備精神力，可以構築複雜魔力模型的生靈才能釋放的結論。這樣的結論無疑是對當時大陸上火熱的魔葯研究的噩耗。
在魔法初創到古德發表基石三定律的那段時間裏，成功製作魔法藥劑曾是每一位法師的最高理想，在他們的想像中，魔法藥劑是一種由法師灌輸魔力製作，無視位階使用的固化魔法，誘人的前景讓各式的魔葯研究會如雨後春筍般出現。
而古德對魔法的詮釋幾乎徹底否定了魔葯存在的可能性，你可以類比能量守恆之於第一類永動機的意義。由此而來，魔法藥劑便成為了法師們幻想中的事物，在所有使用魔法植物進行萃取提煉製作藥劑的嘗試均已失敗告終，大陸上最後一個魔葯研究會宣佈解散后，整個魔法藥劑的理論被束之高閣，塵封了將近一個世紀無人問津，直到魔法固相理論的出現。
這個理論用全新的角度解釋了整個魔法體系，在整個魔法界引起軒然大波，其中種種這裏暫且不談，我們可以直接跳到由此誕生的理論成果，就是眼前的新型魔法藥劑。
新式魔法藥劑與理論上甚至可以由普通人使用的藥劑不同，它的使用需要一定的精神力激活其中固相的魔力模型投影，繼而通過其自身的鏈式反應釋放相應魔法，產生相應效果。儘管存在固相魔力模型的難度以及實驗魔葯配方的隨機性等諸多限制，魔法藥劑仍是法師們的強大助力。
“唔，我看看。”無視了湯姆肉痛的表情，羅傑在箱子裏挑挑揀揀，就像在菜市場挑選蔬菜一般。這些由黑巫師製作的魔法藥劑，清一色是由水晶瓶作為容器的淡紫色液體，讓人難以猜測所代表的效果。
“這瓶量太少，這瓶子太丑，恩，這兩瓶不錯，就它倆了。”羅傑拿起箱子角落裏的兩支魔力藥劑愉悅地說到。
這樣挑選藥劑的方法讓湯姆大跌眼鏡，不敢置信指着羅傑：“你就這麼挑選魔葯？”
本來湯姆他還以為羅傑氣勢洶洶的過來想要買下自己的收藏品，最起碼也會對鑒別魔葯有着最基礎的了解，沒想到羅傑竟然是個徹頭徹尾的愣頭青。
“反正上面也沒寫名字，不管怎麼樣最後還不是看眼緣。”羅傑把藥劑揣到懷裏，聳了聳肩說到，“那些什麼根據對魔法元素的感應猜測未知藥劑的作用的說法完全是扯淡。”
“你你你.....”湯姆看起來被氣得不輕，大喘了一口氣，厭惡的揮揮手：“隨便你，出了什麼問題又不管我的事，拿上東西快走！”說罷，摟着箱子回了房間，看起來完全不想再搭理兩人了。
“走吧，收工。”羅傑舒服地伸了個懶腰，轉頭叫上全程無話的傑克，“回去要好好睡一覺，這幾天可累死我了。”
“你真的是隨便挑的藥劑？”出了門，傑克還是沒忍住，衝著走在前面只留給自己一個的羅傑問道。
快步離開的羅傑身形一怔，摩挲着右手的食指，頭也不回地回了一句：“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