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堂上之爭
言雨晴和白沙聊了約摸半個時辰后,駱朗和白閔從裏屋裡出來了。
言雨晴看了一眼太陽,正午當空,差不多是吃飯的時候了,她摸了摸肚子,還真是有些餓了。
白閔略帶歉意地走過來,道,“都怪白閔考慮不周,只顧着與駱兄談詩論賦,冷落了燕珂娘子。”
言雨晴擺了擺手,“白公子哪裏的話,我和沙兒聊了會天,不曾覺得冷落。”說完她摸了摸白沙的頭,又看了駱朗一眼。
駱朗走到言雨晴身邊,向白閔告辭,“時候不早了,我們就回去了。”
白閔幾番挽留駱朗和言雨晴留下用午膳,但是駱朗好意謝絕了,畢竟這一趟是瞞着爹娘帶她出來的,若是不回去用午膳,怕是要惹人非議。
如今詩也談過了,白沙也見過了,原本略帶惆悵的心情也散盡了,也該回去了。
於是駱朗帶着言雨晴,坐着原來那輛馬車,原路返回了去。
到了駱府,言雨晴下車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她好像看到有一個丫鬟裝扮的女子躲在府門之後窺伺着她,可等她目光一掃過去的時候,那個丫鬟的身影卻是飛快地跑開了。
什麼情況?言雨晴心裏皺了皺眉頭,難道是有人在監視她?
駱朗見她表情微蹙,目光凝脂,便關切道,“珂兒,你看到什麼了?”
“沒什麼。”言雨晴收回目光,不想多生事端,便對駱朗說,“我們還是快進去吧,萬一被你娘知道了就不好了。”
“恩。”
兩個人剛進家門,還沒走至正廳,駱朗的小廝小巡就匆匆忙忙跌跌撞撞地跑上來通報,“大少爺,大少奶奶,你們可總算回來了!老爺夫人都在飯廳等着你們,小意,小意她……”
“小意怎麼了?”言雨晴一聽到貼身丫鬟小意的名字,不由得一急。
按照她的性子,自己受責罵倒無所謂,但是牽連到無辜之人,她是不肯輕易服從的。
“早上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剛一出門,亓大小姐不知道為何,就突然去了大少奶奶的住處,說是要拜訪大少奶奶,可是沒想到撲了個空,屋子裏只有小意在收拾東西,亓小姐問小意大少奶奶去哪了,小意說什麼也不肯透露,這便驚動了老爺和夫人,小意被打了手板子,又被掌了嘴,現在正跪着呢!大少奶奶您趕緊過去看看吧!”
言雨晴一聽,便慌了,小意不過十六七歲,他們怎麼還動刑了?
“小巡,飯廳怎麼走,快帶路。”
她邁開步子就要走,卻被駱朗一把拽住了手臂。
“駱朗你幹什麼?”她回頭,眉頭緊皺。
只見駱朗斂住雙眸,沉穩地說,“珂兒,切記,去了廳上,萬不可頂撞爹娘,一切有我。”
言雨晴懵了,都什麼時候了,還叮囑這個叮囑那個,她甩開他的手,二話不說就跟着小巡去了飯廳。
“大少爺、大少奶奶到——”家丁通報了一聲,駱朗和言雨晴來到了廳前。
她雖然急,但也知道尊卑有別長幼有序,於是提起裙擺,放慢步子跟着駱朗入了廳。
飯廳乃是駱府最豪華的廳堂之一,此刻堂內主僕眾多,飯桌上已然擺了滿盤珍饈,散逸着撲鼻的香氣。
駱廣海和亓青梅正不怒自威地坐在主座上,氣氛凝重,有如重鉛。
駱琬和齊官秀坐在側座上,看到他們進來,駱琬便站了起來,齊官秀則用帕子遮了遮唇,想必是在掩飾得意的笑容。
言雨晴一看到她,心頭莫名就攢了一團怒火,要不是她莫名其妙跑去拜訪她,亓青梅又怎會知道她不在屋內。
言雨晴目光如炬,驀地想到剛才進府時那個倉皇逃竄的丫鬟,此人,莫不是齊官秀在駱府的爪牙……?
想到這裏,她心冷突然一冷,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第一眼看到齊官秀的時候,只覺得她是個貌若貂蟬的美人,誰想到竟有如此一副蛇蠍心腸。
“爹,娘,兒子來了。”駱朗彎了彎腰,語氣柔緩。
可這柔緩的語氣並未舒緩駱廣海和亓青梅臉上的慍色。
言雨晴低頭一掃,看到小意正瑟瑟發抖地斜跪在地上,臉上是紅紅的手掌印子,原本瘦削的臉龐如今生生腫了一圈,她不由得心頭一慟,但還是忍住了沒有上前逾矩。
“你還知道回來?”
亓青梅瞥了駱朗一眼,最後將目光冷冷地落在言雨晴的身上,雖是看着她,話卻是對着駱朗說的,“她不知道規矩,難道你也不知道規矩嗎?”
駱朗立刻上前一步,“娘,你誤會了,一切都是兒子的錯,是兒子執意要帶燕珂出門的。”
“你執意?”亓青梅轉回視線,盯着自己的兒子,“朗兒,你是不是病糊塗了?你要為了這個女人,和你娘作對到什麼時候?”
這件事確實是駱朗做得不對,他雖知道燕珂不能肆意出府,但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麼大。
“娘,兒子不敢,但此事真的是兒子的錯,您要責罰就責罰兒子吧。”駱朗屈身低首,一臉篤定。
言雨晴站在他身後,只覺得全身有如芒刺在背,尤其是駱廣海那一言不發的怒意,像一把劍一樣割着她。
亓青梅看到駱朗一而再地認錯,只以為是他是盲目地維護那女人,便更生怒氣,“主子有錯,下人不加以阻止,還極力隱瞞,來人,把這個丫鬟拖下去,杖責四十!”
“是!”幾個健壯的家丁小步快走了進來,拉起地上的小意便往外拖去。
眼看滿手是傷的小意要被他們拖出門去,言雨晴再也忍不住,衝過去就攔住了他們,“且慢!”
一時間,整個廳堂里的人,紛紛將目光聚集到了她的身上,空氣中充斥着烈火和寒冰,下人們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沒想到,這個初入駱府的大少奶奶,青樓女子燕珂,竟敢公然違抗當家主母的命令。
言雨晴轉過身子,往前走了兩步,目光銳利地看了齊官秀一眼,齊官秀像是被看破了什麼似的,立刻迴避了她這道目光。
一咬牙,言雨晴在駱廣海和亓青梅的跟前跪了下來,沉斂了神色,心平氣和地說道,“爹,娘,兒媳自知犯了大錯,今後必當痛改過往陋習,還請爹和娘饒恕了小意,我與她相識不過一日,並無多大情分,她斷然不會舍了命來維護我,她是真不知,而不是替我隱瞞,還請爹娘明察。”
這一番話,說得極為巧妙,既免去了小意的罪名,又讓駱廣海和亓青梅不得不饒恕小意,若是再不饒恕,倒顯得他們不近人情了。
亓青梅神色都擰成一團了,駱朗則在一旁替媳婦捏了一把汗。
言雨晴見狀,又立馬俯身補充道,“兒媳自知有錯,自請禁足一個月,還望爹娘允准。”
話都這麼說了,亓青梅自知若還是揪着不放,恐在下人面前敗了當家主母的氣度,便只好擺手打發,假裝寬容道,“罷了罷了,既然你已知錯,也保證痛改前非,那我就饒了你這次,若還有再犯,決不輕饒!”
“兒媳謝過娘,謝過爹。”言雨晴又是低頭屈了屈身子,不卑不亢地說道。
駱廣海的目色微微一變,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言雨晴,心中對此女的看法竟有了些改變,言雨晴身上的那種孤傲而又不外露的氣質,讓駱廣海微微有些意外。
駱廣海緊眉,抬了抬手,“你起來吧。”
言雨晴謝過父親,這才撫着裙子起身。
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駱朗目光有些凝滯,他望着言雨晴的背影,不知道為何,只覺得有一種強烈的陌生感。
以前的燕珂,可不是這樣一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