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硨磲

第十九章 硨磲

張瀛山常說自己從小泡在海里,浮遊潛水如履平地,如同是沒長尾巴的魚,此言並非自吹自擂,除了游得快潛得深,張瀛山的眼睛也與常人不同——角膜之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眼翳。

一般來講,海水中鹽的濃度會高於人體體液中鹽的濃度,要是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睜着眼在水下長時間活動,眼睛必然會有所損傷,在早年間也沒有泳鏡一說,潛水採珠撈貝全都是耗損人的買賣,沒幾個人願意做。

可是張瀛山天生體質異於常人,眼睛在眼翳的保護下不受海水侵擾,在水中目力驚人,加上在水下身手矯健,絲毫不遜於平地。

但此時黑燈瞎火的,自己又對水下的情況又一無所知,茫茫汪洋中去尋一顆老蚌,無異於大海撈針,張瀛山心裏也難免有些打鼓。

此時雖然已經時至夜半,但好在明月高懸,斗大的月亮如同是懸挂在頭頂的高倍探照燈,雖說不比白天時清晰可辨,卻足以視物。

硨磲海蚌之屬,每逢月圓之夜,都會悄悄上浮靠近水面,張開蚌殼對月吐納,以吸收月華之精來滋養內丹。

早在江浙地區有一出蚌精戲書生的戲曲,說的就是古有一書生,半夜孤枕難眠,自己拿着扇子一步三搖到湖邊散步,剛走了沒幾步,就看見前面不遠的一顆大槐樹下站着一位青衣女子,

這姑娘頭戴明珠、秋水剪瞳,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千嬌百媚說不盡的萬種風情。

二人兩眼一對,便好比是臘月里的蘿蔔——動了心了,

從此,書生便夜夜與那青衣女子彈唱歌舞,過了有一兩個月的光景,單有一節,兩月以來無論書生如何哀求,那女子卻一直百般推諉,遲遲不肯委身於他,

架不住書生的軟磨硬泡,這天女子附耳告訴他,並非自己不情願,只不過無名無分害怕被他人恥笑。

“不如這樣,今夜十五月圓之夜,我駕船到湖心等你,你我二人在湖心野和豈不美哉?”

好不容易盼到天黑,色膽包天的書生果然依照吩咐如約而至,駕船來到了湖中,

可左等右等,遲遲瞧不見姑娘的影子。

書生心灰意冷,抄起船槳打算駕船返回,

就在這時,湖底突然精光一閃,湖心猛然間掀起巨浪,一隻青綠色的老蚌破水而出,書生當即愣在當場、猶如僵死,還未反應過來就被老蚌一口吸入蚌殼之中。

直到多年之後,天下大旱,湖水乾涸,青蚌擱淺而死,三伏天暴晒之下,惡臭隨風飄出十里有餘,使人三日不敢近前。

等到氣味散盡眾人上前撬開蚌殼一看,只見腐爛的蚌肉中,含着一顆牛眼大小的珍珠和幾副成年男子的骨架,

如此碩大的珍珠稀世罕見,只可惜藏於腐質中太久,精光已失,不可復得。

今夜也恰逢農曆十五,半空中的月亮大得嚇人,張瀛山料想這海中的千年硨磲也不會藏匿得太深,必定會藉機浮出海底對月吐納,來滋養體內的赤璇珠。

雖說月光穿透了海面,但也不過只能照幾米深罷了,低頭一看,海底仍是一片幽深昏暗的所在,好像墨汁一樣在水中暈染開來,向下也不知道有多深,漆黑的海水如同深海中的怪物張開深淵巨口,要將人吸入海底一般。

張瀛山感覺有一座大山不知何時悄悄的壓在了背後,不由地心慌起來,人身處黑暗的環境中難免會緊張害怕,感覺沒有安全感,這是刻在基因里對未知的本能恐懼,是人骨子裏的東西。

好在此時抬頭尚且能看到月光,張瀛山心裏這才稍稍有些安慰,此時水溫好像已經越來越熱了,沖得人頭腦發脹。

張瀛山不敢有絲毫懈怠,用豬脬換了口氣,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繼續向前遊動、慢慢搜尋。

猛然間——

只覺得左前方有一隻灰白色的影子一閃而過,張瀛山精神一震,四肢發力加快速度向前追去,

游到近前定睛一看,眼前一隻巨蚌大如小山,貝殼略呈三角形,殼頂彎曲,殼緣呈波形鋸齒狀,表面呈灰色極為粗糙,上有數條深溝,像是被車輪輾壓過的溝壑,若不是那千年硨磲,又還能是何物?

按說硨磲之屬,一般多生長於熱帶海域的珊瑚礁內,膠東海域屬黃渤海域,怎會生有此物?

海洋中的海水受到風力、溫度和鹽度等一系列因素的影響,會沿着一定途徑的進行大規模流動,如果流出的水溫比到達海區的水溫高,便稱之為暖流;若流出的水溫比到達海區的水溫低,便稱為寒流。

在東海的東北部海域,有支北向、東北向的海流,通過朝鮮海峽東、西水道進入日本海,稱做對馬暖流。

對馬暖流向東的一個分支在濟州島的西南方伸入黃海,變成黃海暖流,它大致沿黃海槽向北流動,帶來高鹽和高溫的水文條件,眾多熱帶的海洋生物因此得活。

張瀛山本以為這次行動一波三折,要想找到硨磲並非易事,在水下難免會經歷一場惡戰,可沒成想踏破鐵無覓處,

如今硨磲就在眼前,張瀛山甚至有點不敢相信,不由伸手去觸摸硨磲的甲殼,一股厚重雄渾之感不禁油然而生,此物跨越千年,要拔了它的翎毛還真是於心不忍,可轉念一想,凡事物極必反,此番只是取了它體內的珠子又並非傷它性命,自己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找到硨磲事情便明朗了許多,此時只要取下錦囊,再想辦法讓這老蚌開口,使一招偷梁換柱,用“月霂”換出赤璇珠即大功告成,向後膠東海灣再無隱患。

張瀛山唯恐老蚌趁自己返回船上取回“月霂”的當口藉機遁逃,再也無處可尋,有心一不做二不休,抽出分水刀,索性用刀把的錘擊塊將蚌殼擊碎,來一個殺蚌取珠,

可轉念又一想,萬萬不可如此,依照徐譜所言,硨磲體內的赤璇珠乃是天下至陰之物,眼下取了硨磲的性命易如反掌,可必然會導致海底陰陽失衡,海中陰氣下沉陽氣倒灌,到時候引得山崩海嘯,那可真就通了大簍子了。

想到此節,張瀛山索性雙手握住腰間的繩頭,朝兩邊用力一拉,繩結應聲而開,

手拿着繩子頭,繞着比磨盤還大的硨磲上上下下遊了幾個來回,給它來了個五花大綁,防止它趁機遁逃,

剛剛綁結實,還沒來得及撒手,就感覺手中的繩索突然一陣劇烈的抖動,張瀛山心裏一驚,

“莫非此物真有靈性,知道自己被繩子縛住,性命朝不保夕,要作勢求饒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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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藏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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