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十年之癢》39.追尋·死別
杜君攥緊了手中的箱子,要不是這裏還裝着陳璧的骨灰,他恨不得放下箱子,把康新燁一拳打死,“康新燁,你根本不配跟她結婚,如果不是你,她的病情不會惡化,如果沒有認識你,她不會被你一次次侮辱欺騙!到現在,你裝什麼情聖?!”
“我……我不是,我……我沒有,我……”康新燁急切地否定着,可是那個在A國出生的女兒和那藍的存在,讓他的否定成了一個笑話。
杜君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抱緊了懷裏的盒子,“你不是不和她離婚嗎?放心,很快,你的戶口本上,婚姻狀態那一欄的鉛字不會是已婚,而是,”他頓了頓,一把將康新燁拉了起來,深深看向他眼底,似乎要將心中無盡的恨化作最毒的詛咒,然後一刀插進他心裏,讓毒液侵蝕他的心,“喪偶!”
喪偶……
喪偶?
喪偶!
“不會!”康新燁暴喝一聲,憤然將杜君推開,顫抖的手指着他,淚水卻似決堤般的滾落,“你放屁!不會的,不會的!她不會捨得……她捨不得阿南,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她可以不愛我,她可以……她可以不愛她的父母,但她絕對不會捨棄阿南!”
杜君後退了兩步,劇烈的悲傷讓他也連日沒有休息好,太陽穴突突地疼,似乎被人加了一個緊箍,勒得腦仁生疼,穩穩站定,“別流眼淚,在我眼裏,你的淚和髒水毫無區別。”
李崇看着康新燁爛泥一樣的倒下,心生不忍,他將康新燁交給康大,走到杜君身邊,“不管怎麼樣,你也不能就這麼交代了這件事,畢竟康新燁是陳璧的丈夫。”
杜君冷然看向他,“丈夫?那麼陳璧病重的時候,他在哪?在做什麼?不會碰巧在某個女人的家裏歡度良宵吧?”
李崇無言,“……杜君,你是陳璧最信任的朋友,我只問你,她真的……”
杜君甩開他的手,看向康新燁,“陳璧去了阿塔卡瑪沙漠,她是自己一個人走的,你不是要找她嗎?去沙漠裏去找吧。”說完,他緊緊地護住懷裏的箱子,大步出了機場,將呆若木雞的三人甩在身後。
陳璧,他騙了你那麼多次,這一次,請允許我也騙他吧……
骨灰下葬的那一天,陳父陳母也來了墓前,他們只有這一個女兒,是真正的白髮人送黑髮人,陳母哭得不能自已,悔恨不能回到過去那些錯過陳璧成長的瞬間。
她的死彷彿成全了她的人生,那些她渴望的,一心一意的愛情,父慈母愛的親情,那些她珍視的,在她死後,成為了人們口中,願意還給她的。
可是又有什麼用呢?遲來的悔恨,比草都輕賤。
杜君將一捧白玫瑰放在黑色的墓碑上,天空中開始飄雪,覆蓋了黑白相片上微微帶笑的臉,那是她留在世上的最後一張照片,也是她早就準備好的。
如果可以,她還是希望自己能笑對世界。
康新燁被禁止參加這場簡單的葬禮,他連下葬到哪個墓園都不被告知。就算知道了,他似乎也受不了這樣的時刻,更受不了那些來參加葬禮的人們投射到他身上的目光。
可以想像,每個人都在責怪他,陳璧像是一隻沉默的駱駝,幼年時,承受了陳父的冷漠,陳母的嚴苛,成年後承受了疾病的重壓,承受了背叛的婚姻。康新燁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這段婚姻以愛開局,最後卻以一個人的死,慘淡收場。
有辦法定義對錯嗎?
似乎也沒有,陳璧不理解康新燁的世界,她不喜歡那樣的燈紅酒綠,不習慣那些披在人皮下的慾望,因為不喜歡、也因為不習慣,她選擇躲避,也給了人可乘之機。
她走了,康新燁的世界也就崩塌了,他的人生被強制性地抽離了最重要的部分,沒有人能開解他的悲傷,整個世界裏,唯一珍貴的,似乎只有陳璧生下的阿南。
阿南,或許該叫康正,他按照亡母對他的期望,長成了一個正直可靠的人,品學兼優,只是個性和外貌都酷似陳璧。
終於在康正十八歲的生日那天,頹廢了十五年的康新燁不見了。
他悄悄地走了,沒有告訴任何人去向,康大急匆匆地來找李崇問,李崇搖了搖頭,可是心裏卻有一個瘋狂的猜測。
或許,他真的去了阿塔卡馬沙漠,或許他真的認為那個人真的還在沙漠裏,靠着很難遇到的水源,靠着神奇的厄爾尼諾現象,靠着那奇異的氣象變化,在世界的某處活着。
李崇把自己這個奇怪的想法告訴了杜君,不知怎麼的,這十幾年的相處,康新燁最好的朋友和陳璧最好的朋友,居然也能無話不談,杜君一邊清理着墓碑邊上的枯葉雜草,一邊否定了他的看法。
“康新燁沒有資格去找陳璧。”
他沒有資格去打擾她的安寧,也沒有資格輕言愛意,事過經年,杜君還是不能原諒,他接收了陳璧的所有遺物,包括那些珍貴的相片,那些證明陳璧曾存在過的痕迹,他選擇了一張單人照,在康正十八歲的生日宴上送給他。
照片上的陳璧穿着碩士服,風吹動垂布和流蘇,日光下,她的笑容鮮艷而明媚,彷彿不曾離去。
她永遠地活在最好的年華,也死在最好的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