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鬼迷心竅
村子西頭住了家人,是個男人死的早的孀婦,有個兒子,十一歲。
就在前幾天的一個晚上,有東西敲孀婦家的門,敲了很長時間。那孀婦的兒子受不了吵,跑去把門開了,跟着就一個人站在門口,對着根本沒人的門外發了很長時間的呆,拉都拉不走,之後人就傻了,白天傻笑,一到傍晚就指着村西頭的路口發瘋,說那顆槐樹底下站着個人。
這事情真真切切,因為當時敲門聲不小,左鄰右舍的都聽到了。有幾個膽子大的,架着梯子探頭看了全過程,說門外真沒人,但門就是一直在響,直到孀婦兒子把門開了才停下。
孀婦看着自家兒子瘋了兩天,託人請了附近村裏的一神婆。結果那神婆過來,卻連孀婦家門都沒敢進便扭頭就走。走的時候留了句話,說邪祟已經進門了,就在屋裏,她治不了,要不想被纏死,就趕緊帶着孩子搬家。
邪祟進門,沒活人。
但這事情一出,連娘家人都不敢讓她們回去住了,她一個孀婦又能帶着傻掉的兒子去哪?娘倆就每天守在那個進了邪祟的屋裏,等死。
門外敲門聲不斷,李老頭慘白的臉上佈滿了汗珠。
他打定了主意,絕對不去開門。但想着想着,突然忘了那位愛出去閑逛的三少爺有沒有回來,要是沒有,萬一敲門的是那位三少爺呢?掙扎了很長時間,他一咬牙,決定先去三少爺的房間看看再說。
咯吱!
房門推開發出響動,而大門外雜亂的敲門聲也在此時突然停下,李老頭驚疑不定的看了一眼門縫上貼着的黃符,打着燈籠,一瘸一拐的快步走向後宅。
到了後半夜,被黃鱔血從山裏勾出來的蝙蝠,撞門頻率就開始逐漸變低,更多的,是倒掛在李宅周圍的密林里,似乎知道了那裏其實沒什麼,但又被腥味刺激着不願離開。
直到天蒙蒙亮,蝠群才逐漸散掉。
陳小驢和張笏二人在門前的林子裏躲了一夜,都沒敢合眼,雙目通紅。
好像沒什麼收穫?
張笏心有疑惑,這好像有些違背常理啊,有人敲門沒有開門也就算了,至少應該在裏面大聲的問一句‘誰啊?’才是。
看着陳小驢一副準備離開的架勢,張笏壓低聲音道:“知白,他們沒聽到?”
“肯定聽到了,但沒敢開門。”
陳小驢搖頭。昨晚他聽到了三次腳步聲,一次比一次雜,這證明靠近大門的人一次比一次多。而蝙蝠這種畜生的聽覺同樣敏銳,所以在聽到有東西靠近的時候,會本能的停頓隱藏,昨晚蝙蝠群撞門時,與他聽到的腳步聲一前一後,有過三次突兀的停頓。
這也說明了他聽得沒錯。
有個說法就行了,張笏點頭不再多問。
陳小驢走到李宅門口查看了一遍,發現自己昨晚沒問出口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一隻蝙蝠都沒有撞死。而大門上那股黃鱔血的腥味,這時候也變得很微弱,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完全散掉。
他向張笏揮手,兩人趁着天還微黑着,快步離開。
剛走下李宅所在的小土坡,張笏突然停下,臉色有些不太對勁,道:“知白,你先走吧,不用等我。”說完半彎腰,捂着肚子快速竄進了路邊樹林裏。
這是人有三急?
陳小驢翻了個白眼,不過他也沒矯情的非要等,反正兩人一個回市區一個回道觀,也不順路。
順着這條東西向的路原路返回,陳小驢很快就走到了村西口,不過就在他剛踏進村子,準備從村裡穿過去的時候,這邊村頭第一家的門,卻突然被敲響了兩下。
‘砰砰’的聲音不大,但在一天最安靜的時候特明顯,陳小驢腳步一頓扭頭看過去,一個穿着舊衫的小男孩站在門口,正把手慢慢從半開的門上挪開,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
他和小男孩對視了幾秒,被那眼神看的有些說不清的不舒服,心裏罵著這誰家的熊孩子天還沒亮就出來嚇人,沒有再搭理準備離開。
不過就在他剛剛抬起腳的時候,小男孩突然開口說話。
“大哥哥,那裏有人在叫你,你怎麼不理?”
“哪?”
陳小驢被說的一愣,沒聽到有人叫他啊。
小男孩指着他身後的方向,道:“那裏,槐樹底下。”
他將信將疑的回頭,順着男孩指着的方向看過去,本以為是這小子在惡作劇,但沒想到還真在那看到個人影,是張笏。
這癟犢子拉屎這麼快的么,那還讓自己先走?陳小驢不禁被氣樂了。
不過張笏站在那棵大槐樹底下,並沒有再往這邊走,而是不斷揮手示意他趕緊過去,同時聲音也傳了過來,“知白你快過來看看!快點!”
聲音不大,但陳小驢還是聽得真切,不禁低罵著趕緊往那邊走,因為看張笏的樣子好像特別著急。
“別看了!回來!”
就在陳小驢往前剛剛往回走了兩步,一腳踏出村子的瞬間,一聲低呵突然傳來,有人從身後抓着他肩膀,將他硬扯了回去。
陳小驢被扯的猝不及防,趔趄向後一屁蹲坐在了地上,正要開罵,但抬頭看到拉他回來的人----“沒用?”他頓時一楞,跟着情不自禁又朝槐樹那邊看去,槐樹底下黑漆漆空蕩蕩的,別說人了,連個鬼影都沒。
張笏沒理陳小驢,而是迅速轉身,狠狠一指戳在了好像同樣沒反應過來的小男孩的印堂上,低聲呵斥道:“找死啊!?”
男孩臉色慘白後退,張笏又撲上去補了一腳。這一腳踹得不是一般的狠,男孩直接倒着飛了回去,將半開的門撞得‘砰’的大開。只是在院裏倒地后,他馬上掙扎着爬了起來,隔着門兇狠的與張笏對視,好像想要撲出來,但又有點害怕。
這時屋裏有了動靜,一個十分憔悴的女人從屋裏衝出來,一把將男孩護住,看向門外站着的張笏與剛剛起身的陳小驢,眼神中滿是敵意。
陳小驢張了張嘴又閉上,沒說話。張笏則語氣低沉,滿含警告道:“晚上管好你兒子,別放出來害人!”說完,伸手關上了破舊的黑色院門。
兩人一語不發的快步穿過村子,出了村頭,陳小驢才鬆了口氣。他隱約猜到剛剛發生了什麼,但越知道越不踏實,和張笏低聲確認道:“沒用,剛剛什麼情況,我怎麼看到你在槐樹底下站着?”
張笏搖頭道:“樹底下是有東西,但不是我,那小男孩在給樹底下的東西找替死鬼!”頓了頓,又道:“奇了怪了,知白,你怎麼會給迷了心竅?一般只有陽氣不足或心神不穩的人才會中招的。”
心神不穩么?陳小驢苦笑,最近這幾天,他可不就是被那封匿名信鬧得思慮極多,心思不穩么。他避開這個話題,想到剛剛那個小男孩讓人極不舒服的眼神,疑惑道:“那個小男孩,什麼情況?”
張笏略微沉吟,說道:“那家屋子裏進了只邪祟,應該是那小孩半夜給開的門。我點了他一指,又踹了他一腳,接下來幾天小孩應該能好過點,但要是再過七天還不搬家,就只能等死了。至於他為什麼會找上你,要是我猜得沒錯,他應該和槐樹底下那隻,是一起的,不然,也不會把你往大槐樹底下引。”
陳小驢倒吸一口冷氣。
一個村頭兩個邪祟,那村子看着也沒什麼大凶的風水格局啊,怎麼會惹上這些東西?他說道:“那家人怎麼辦,這事有解么?”
張笏撇嘴道:“邪祟進門,沒活人。雖然不是這麼絕對,但處理起來也很棘手,你管這閑事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