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離開

當第一束晨光透過密林射入營地時，廿四人已經在準備他們最後的告別儀式了。今天，他們起得很早，即便是今天沒有訓練任務，他們想改變十多年來養成的早起習慣是不可能的。他們需要帶的東西少得可憐，除了那每個人的成人禮最貴重外，幾乎再也沒有什麼可以算得上是貴重物品。

昨天晚上，九十六個人都領了一套嶄新的軍裝，但他們捨不得那帶着卷的舊軍裝。舊軍裝臭了一遍又一遍，同時他們也洗了一遍又一遍，軍裝有着他們的汗水，承載着他們共同的希望。十八歲，本是追求新奇、嶄新的年紀，但他們不知在什麼時候就已經過了那個人生階段，舊軍裝已然成為了他們生命中的一部分，是對它無以言表的愛。

新軍裝連同那把匕首都被放進了背包里，黃廿四看着清水中的舊軍裝，露出了一口大白牙，順勢稍微整理了一下領口，總覺得要比剛才的他精神多了。

“廿四，吃過午飯你帶大家唱個歌吧。”

黃廿四剛一抬頭，就看見了他們的老大哥天一向他走來。天一是九十六人中的大哥，黝黑的皮膚也沒能掩藏住他的俊朗，若是換個環境，天一絕對是個美男子，那種文武兼備的美男子。天一走近廿四，理了理廿四軍裝的領角，隨後拍了拍廿四的肩頭。黃廿四是九十六個人中的小小弟，每個哥哥都對他很是照顧，天一最甚。天一退了幾步，仔細仔細打量了一番黃廿四，滿意地點了點頭。黃廿四看着天一，一口大白牙盡露，廿四很開心。

吃過早餐，班長佈置好任務后，就不知去了哪裏。小廣場上的人往來穿梭，有條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他們要把小廣場簡單佈置成一個告別場所，也要在這裏吃最後一頓午飯。一想到離開這個詞，想不到的不是解脫，而是不舍，彷彿這裏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個物件都有感情，都在享受着最後的團聚。沒有笑，也沒有哭，都在強忍着，怕自己帶了頭，就停不下來了。

中午十二點，團圓飯又可叫做散夥飯開始了，離離開只有三個小時了。班長從某個角落走到了廣場中的一個馬扎旁，靜靜地坐下，低下了頭。可能是班長怕別人看到他那紅紅的眼眶，又或是怕在這群小娃娃面前失了面子。其實他們早就覺察到了班長的一雙紅紅眼眶，只不過都當作沒看見，卻把班長的模樣刻在了心底里，因為那是暖的。

午飯吃得很安靜，大家都沒有怎麼說話，偶爾有人誇一誇飯做得好吃。每個人都幻想自己的胃口很好，都想都多吃一點，可平時三兩分鐘就能結束的午飯，偏偏吃了將近一個小時。

天一也吃不下，埋頭吐了一口氣，隨後緩緩說道：“大家都放下吧。”

說完話后，天一向黃廿四使了一個眼神，是叫黃廿四起頭唱歌。黃廿四也清楚若是唱歌，大家就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情感了，情感總要發泄出來才能更好的走向前方。廿四的歌聲一起，大家就像潰了的堤壩、爆發了的火山，不是在唱歌，而是在吼歌，歇斯底里地吼歌。隨後，是笑着流出淚的。

不知吼了多久，彷彿過了半個世紀的漫長，再也吼不動了，有的人索性癱在了地上，任憑那時間的白駒過隙。

三個小時再怎麼漫長，也只是三個小時。這時的九十六個人都已經背上了軍綠色的背包，排成了四列站在了廣場上，準備前往一個直升機場。

班長向著四廿四敬了一個軍禮，這是班長最自豪的一次軍禮，也是他最滿意的一次軍禮。

“敬禮！”

四廿四朝着班長深深地敬了一個軍禮，隨後又向營地的其他官兵敬了一個軍禮。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四廿四消失在了班長的眼中，消失在了那片生活了十八年的山林之中。

直升機上，四廿四向下看着那一片茂密的山林，不斷地搜尋着那個有着生活足跡的地方，直到越來越遠。黃廿四看了一眼后，便再沒有去看那一片山林，這是他第二次出神，第一次是在他成人禮后的那個軍官出現后。‘黃金島’這三個字已經深深地影響到了這個剛成年的小娃娃，答案究竟是什麼？

隨着大地披上了夜幕，點點的光芒越來越多的出現在了四廿四人的眼中，他們知道這些光芒的答案是什麼——城市。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城市，那璀璨的光芒的確很美，但他們並不好奇。多年之後，他們想知道的答案偏偏和城市有着難以割捨的淵源，這也是后話了。

當直升機着陸的那一刻，四廿四都呼了一口氣，他們到了。四廿四並沒有急於下直升機，因為他們並不好奇，九十六個人從不同的直升機又匯到了一起。整齊的四列排在直升機場上，在樓上的一位肩上有着三顆星星的人眼中，這四列士兵直給他一種精兵悍將的感覺，有股子戰無不勝的味道。

四廿四等着命令，這個環境他們並不熟悉，靜候是他們最好的選擇。不知等了多久，依舊是沒有人理會他們，不過他們卻依舊紋絲不動、巋然如松。他們都有着一項最基本的技能，就是能夠心念計時，若是問他們現在幾點，他們都能夠準確地回答到2點26分56秒。他們並沒有計時工具，只是下直升機時看了一眼上面的時間，並一直計時到現在。

2點30分，一個身影出現在了四廿四的眼中。身影高大威猛，一聽就是一個狠角色，因為他的腳步聲非常的淺，對於平常人來說，幾乎於無聲。

身影走近，這是一個一米八的壯漢，實力不俗。這是天一的判斷，若是他們兩個教授，天一絕不敢說有絕對的把握能在二十招內拿下面前的這個人。

“天一出列。”

壯漢向著四列隊伍喊出了命令，隨後一個略比他還高的身影站了出來喊了一聲報告。

“你就是天一？”

“是！”

“好。入列。”

壯漢隨後又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四列隊伍，的確是足足的九十六人，晾了幾個小時，精氣神依舊不減。不錯——這是壯漢在心裏對四廿四的打分，就兩個字‘不錯’。

“你們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