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殘兵敗將
阿桑妹一伙人逃出麗江城后，不敢走大路，繞小道而行，進入大山後，就等於回到了彝人的天地，才回到大路上。
阿桑妹沒有想到這個看似文質彬彬的漢人，竟然敢捨命去救自己，情愫暗生，有意無意的就往何凱身邊靠，顯得很是親昵。虎山等人並不奇怪，彝人本來在男女之情上特別開放，更何況這個漢人還救出了阿桑妹。德元部的虎山家族世代和阿桑部交好，虎山還算是阿桑妹的表舅，本來虎山聯合了幾個彝人頭人，準備晚上殺進都統府搶出阿桑妹，奈何都統府戒備森嚴，成功幾率太小，就在大家準備拚命的時候，沒想到正好碰見阿桑妹脫險，都非常高興，等進了大山後，能歌善舞的彝人還唱起了山歌。大山就是彝人的家，任何彝人是不願意離開這祖祖輩輩生養的地方的。
眾人正走着，突然前邊迎面衝來了一大隊人馬，虎山擔心是敵對部族的人，剛要帶人穿進路邊的樹林，眼力好的阿桑妹卻大喊“阿叔，是我啊―”
原來是古拉達帶着阿桑部和周圍幾個部族的戰士準備去麗江城找吳之榮要人，沒想到半路就碰見了阿桑妹他們。阿桑妹見到古拉達，盡現小女兒姿態，摟着古拉達的脖子嗚嗚哭了起來，虎山等人在旁趕緊安慰。
突然從古拉達的隊伍中奔出了一個漢人衣裝的人，口中大喊：“這不是皇上嗎？啊――真是皇上！”嚇了大家一跳。
這漢人緊跑了幾步，來到何凱面前，撲通一跪，“皇上，真是皇上啊，嗚嗚――”說著大哭起來。
阿桑妹等人很驚詫的看着，就是同來的古拉達也是不知道所以然。原來滇西的李定國與彝人交好，在阿桑妹父親未去世時，李定國就與阿桑妹父親，還有虎山等十幾家彝人部族頭人結為兄弟。雖然李定國被吳三桂逼迫到滇西南中緬邊境上，李定國還是時常派人和彝人兄弟聯繫反清事宜。這次李定國聽說永曆被吳三桂被從緬甸索還后，被勒死在蓖子坡，一急之下竟然中風暈倒，這可急壞手下的眾將。而這時候清軍又蠢蠢欲動，眾將商議后，為了減輕壓力，派了中軍副將張信來到彝山，請彝人部族派兵偷襲清軍糧道。
張信也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不過他以前是孫可望的手下，曾經受命保護永曆，他當然認得永曆，天底下絕對不會有長的這麼像的人，可是聽說永曆皇帝在篦子坡被勒死了，他也不敢確信了，抬起頭怯聲問道“真是皇上嗎？”
“當然是皇上，這還有假，還是我救回來的哪！”沒等何凱說話，王富貴先替他說了。
阿桑妹，虎山，古拉達等人說什麼也沒想到這個被搶來，又救回阿桑妹的中年漢人竟然是大明皇帝――永曆，全都大吃一驚。虎山等帶人過來，對着何凱深施一禮，“草民真不知道大明天子到此，多有得罪，請陛下恕罪。”說著就跪了下去，何凱也不敢拖大，趕緊扶住虎山雙臂。
虎山看了看身後山外的大路，“皇上，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如不嫌弊寨簡陋，請移駕弊寨。”何凱看了看那個張信，又看了看阿桑妹，覺得那裏肯定安全，最起碼能吃頓飽飯，點頭說好，於是眾人一起隨虎山去了德元部的大寨。
德元部在百彝中位列第四，人口兩萬餘人，分為上中下三寨，其中中寨是虎山的本寨。這個虎山早年曾經做過雲南沐國公的侍衛長，對大明是非常忠心的，聽說沐國公在緬甸被害后，大哭了三天，哭的眼睛都流下血淚，本想舉兵殺入緬甸為沐國公報仇，但清軍勢大，為了部族的生存，也只好忍氣吞聲。
何凱等人來到德元部的本寨大殿，虎山就請何凱上到正座，何凱剛要推辭，但見張信對自己使眼色，心道自己是皇帝，這身份可不能倒，於是也不推辭坐了上去。
虎山命人準備酒食，大家邊吃邊聊，彝人本來就是豪爽的民族，你以誠相待，他必定對你視為兄弟。一會酒席擺上，虎山端起酒杯，先敬了永曆，何凱看到虎山對自己忠敬有加，也不管米酒的辛辣，一飲而盡，當下就面紅而赤。虎山見到此境，心裏感到一熱，心道清廷一個小都統都要高高在上，還是大明皇帝好，是自己人，心中暗下決心永遠跟隨大明。
酒席氣氛熱烈，張信趁機將來意說出，請彝人兄弟出兵襲擊清軍糧道，虎山等頭人大罵清廷無信，立刻答應下來。只是阿桑妹一個人坐在古拉達身邊悶悶不樂，心想一個好好的“老婆”竟是皇帝，看向何凱時是滿眼的渴望和幽怨，弄的何凱也是有苦說不出。
等酒席完畢，張信出列，跪到何凱面前，訴說了現在李定國病危，現在明軍群龍無首，請皇帝回去安定軍心。儘管何凱一百個不願意，就是虎山，古拉達等人也是附和張信，大說國不可一日無君，弄的何凱只得應承下來。
醉暈暈的何凱被人扶下去休息，虎山，張信等人留下商談用兵細節。
第二天一早，何凱就被王富貴叫醒，在枕頭旁邊發現一把小巧的匕首，等出去一打聽，才知道昨晚阿桑妹來過，看到何凱爛醉如泥，留下東西就走了。何凱想找阿桑妹告下別，阿桑妹更早的時候就已經離開德元部了。虎山走過來勸解一翻，希望皇帝以匡複大明江山為己任，切莫兒女情長，將來如若有緣也為可知。
虎山特意派了嚮導和精銳的戰士護衛，何凱吃過早飯，這才上路，臨別虎山鄭重表示忠於大明，願意為反清復明大業拼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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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西多山，一路避開清軍，晝伏夜行，走了三天才到滇西南瀘水城，這是李定國最後控制的兩個縣城之一，明軍大本營所在地。
早就有人進城通報，等何凱等人來到城門外，城門大開，從裏邊跑出兩列“花子軍”，高舉着大明的旗幟，然後從城門裏傳來了一片哭聲“哇――”何凱心想“誰家出殯？”
這時從城門裏跑出一群破衣爛衫的人，仔細一看還能分辨出穿的竟然是大明的官服，不過有的帽子沒了，衣服上打着補丁；有的烏紗帽缺了個翅，靴子沒了，穿了雙草鞋；有的衣帽還在，但是滿臉菜色。
等看見何凱一行人後，全都立刻止住了哭聲，直直的瞅着何凱這個皇帝好長時間，然後都轉頭迷惑的看着一個紅袍官員。那官也是好長時間呆住，突然“哇”的一聲沒命的撲向何凱，大聲嗚咽道“真是皇上啊，真是皇上啊……”等撲到何凱腳下，抱着何凱大腿，鼻涕一把，淚一把大哭起來，其他的官見此情景，也全都撲過來，將何凱團團圍住，趴在地上，又是抱又是抓，有的官在外圍摸不到何凱，就爬到別的官身上，拚命的去抓何凱的衣服，一會何凱就體無完膚了。
“都住手，成何體統！”突然有人大喊一聲，緊接着又有人喊道“晉王到――”
何凱身邊這些官這才止住大聲哭泣，不過都改為小聲飲泣，全都跪在那不動了。何凱抬頭看見城中又一隊明軍出來，隨後是一大隊軍官，軍官中間抬着一個躺椅。躺椅上卧着一個口眼歪斜，身穿蟒袍的老人。躺椅放下后，躺椅上的老人半閉的雙眼突然全都爭開，一隻手顫巍巍的指向何凱，嘴角顫動“皇…上…”顯得費了好大力。
那是李定國無疑了，看着這個對大明忠心耿耿，披肝瀝膽的最後一支殘明將領，身是永曆的何凱，也不覺眼角濕潤，淌下淚來。何凱緊走幾步，最後是跑到李定國身邊，一把握住他的手，說出句連何凱自己都沒想到的話“愛卿，你辛苦啦！”
李定國嘴角一咧，噴出一口吐沫正中何凱的臉上，何凱沒有去擦自己的臉，而去用袖口抹掉李定國嘴角的殘沫，李定國就勢將頭扎進何凱的懷裏“嗚嗚”的哭了起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周圍的明軍與將領全都跪了下去，大呼萬歲。
這隻軍隊還是忠於永曆皇帝地，何凱想,如果這樣的話,有句話不是說:槍杆子裏出政權嗎?還是大有可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