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六十五章

V第六十五章

裴徵轉身欲走。

王秉正被那句父子情分淺氣得發抖,「不知好歹的小雜種,真把自己當成什麼人物了,敬酒不吃吃罰——」

暴躁的咒罵聲戛然而止。

王秉正拚命掰着扼住咽喉的那隻手,不住掙扎拍打,一張臉漲成了豬血色,雙腳離地的窒息感隨之而來,此刻正對着裴徵陰鷙的眼,「救呃……救……」

女子失控的尖叫聲驟然劃破,舞姬們看着已經開始翻白眼的王員外紛紛嚇得爭搶着奪門而逃。

裴徵淡漠地掃去了一眼,洞開的門外舞姬們跌跌撞撞向樓下,在她們身後一道墨色身影如影隨形。

他慢里斯條地鬆了手。

堂堂八尺的男人軟成一灘泥似的癱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莫、莫不是叫我說中了,小雜種,狗東西,敢動你爺爺!我定讓你們給我,咳咳,我陪葬!我兒的官怎麼來的,怎麼進去的,而今你們倒想撇得一乾二淨了!我告訴你們,休想!」

「來人,來人……」

那扇門卻在他的呼喝聲中從外面被關上了。

王秉正陡然撞上裴徵冰冷如看死物的眼神,張了張嘴,血色倏然褪盡。「你,你想幹什麼?」這時才隱約覺得自己錯估了什麼。

「活着不好嗎,為何非要逼我造殺孽呢。」一聲似憫非憫的低嘆潰散風中,王秉正尚未反應過來,便已人首分離。

一顆腦袋骨碌碌打了個轉滾到了圓桌下。

雙眼瞪突像是要掉出來似的直直盯着裴徵。

裴徵用白布拭着半臂長的短刀,刀鞘上的紋路與上臂露出的刺青如出一轍。視線微垂,便同舞姬姣姣驚恐的眼對視上。

身上的紗裙被地上鮮血浸透。

此刻正表情驚恐且絕望地看着他,大張着嘴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裴徵面露困擾,並未再出手。

墨影悄無聲息而入,掃過裏面的情形,將舞姬從地上拖起,兩手並用擒住她的手將尖銳刀鋒送進她腹中。毫不拖泥帶水的狠戾。

「公子從前可不曾有憐香惜玉的時候。」墨影正是丫鬟芷蘭面無表情道。

裴徵不由認真反思,「用中原的話,是從良了。」殺戮與那人相比,已然無趣。

「……」確定不是棄惡從善?

「收拾乾淨。」

「是。」

——

七月末,連日陰雨,如在汴京上空濛上一層陰翳。

銅雀台的舞姬死在豐樂樓的第二日,一名在淮央河畔漿洗的僕婦報案,隨後衙役們從河中打撈起一具無頭屍體,斷口處齊整,腦袋不知去向。

根據衣飾,和胎記判定正是被報失蹤的員外郎王秉正。

聯繫和舞姬屍體同時被發現的一匣銀元寶,坊間二人桃色情殺之說愈演愈烈。

而曾和王秉正約見的裴徵受官府傳召,簡單詢問便放了回去。

「一個舞姬如何能將一個成年男人的頭砍斷?」宋吟晚擰眉。

「是衙役在飯食里發現迷藥,許是昏迷后砍下來的,然後拋屍河中。后又怕敗露難逃一死,畏罪自殺?」這是坊間傳聞最多的說法,且有理有據。

「那裴徵呢?」

「裴老闆是同王員外談租地的事兒,戌時初走的,據夥計說,王員外那會兒正和舞姬飲酒作樂,這才排除了犯案嫌疑。」

「是夥計親眼所見?」

枕月努力回想,「說是路過窗子投影看到的,還有聽到的,哪能真在裏頭觀摩呀。」

也就是說,極有可能是別人冒充的。

王秉正的屍體泡在水裏太久不能準確估算幾時死的,舞姬死是亥時三刻。雅間裏沒有掙扎打鬥過的痕迹,留存完好的一匣銀子證明不是見財起意的衝動殺人,外加兩名隨從的口證,似乎都能證明裴徵出現過只是單純的巧合。

只有宋吟晚不信這等巧合。

裴徵和王秉正。宋吟晚隱隱有種直覺,有什麼被忽略過去了,且至關重要。

還有一處銅雀台。

封鶴廷是在宋吟晚喬裝準備前往時來的,穿的是他舊衣裳,束着他的玉冠,一副唇紅齒白的文弱書生扮相。

後者見他打量,便大大方方地由着他看。「可要隨我一起去銅雀台?賞一賞那名動京城的風花雪月?」

宋吟晚俏生生地背過手,端作風流。

下一瞬就被人摟進懷裏,透露了恨不得把她揉進骨血里似的歡喜。

「別鬧,好不容易才束好的頭髮。」宋吟晚抬起胳膊小心護住腦袋。

「我給你束。」封鶴廷在瞧見她穿着的那刻就心頭滾燙,嗓音微沉,「你便是風花雪月,何須另賞。」

宋吟晚臉一紅,「姜相就像是滑溜手的老泥鰍,裴徵則像是剛涉世的狐狸,許迂迴着來可另有所獲。」

封鶴廷嘴角的笑意沒壓住,悶笑了兩聲,「夫人所言極有道理。」

宋吟晚眼眸微閃。

「不過銅雀台那不必去了。於三娘那邊送來消息,死的一共是六個。撇去豐樂樓里的,餘下五個都是染了天花不治身亡,屍身焚化無存。」

「……」

【上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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