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清淺,就這樣吻了你
“鄉下人結婚早,沒有什麼可奇怪的。”清淺放下手中的書說,“你是下到俺們村的幹部,畢竟要來認識你一下吧。王書記,我始終願意給予你最現實的支持,要讓你看到希望和機會,幫助你不斷地得到積極的心理暗示。我這樣說,也許你會無所謂的。其實,今晚來找你,也是以後當我有了心事有了苦惱時,第一個想要傾訴的對象就是你。這樣說,你不會介意吧。”
“不介意的,謝謝你能拿我當朋友看待。”
“你這樣認為當然好了,是的,你這樣的朋友會是我很好的傾聽者。真的,剛見到你的時候還有些緊張,現在,讓我放鬆,在你面前,我沒有任何心理壓力。以後,在這裏你要遇到很多問題,我會給你最適當的建議。如果你遇到焦慮、困惑時,我會幫助你的。”清淺微笑了一下,她抬頭看我一眼,拿起桌子上的筆,邊說邊寫着什麼。“別以為我沒有什麼文學素養,說實話,以前,我也曾經做過作家夢,想成為張愛玲,或者王安憶。現在,結婚了,每天面對的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散事,把我的靈氣都磨滅了。”
“愛好,一定要保持,也要堅持,有時繁雜的事情多了,也就不動情了,我是說不可能象當初那樣激動了。”我掏出一支皺巴巴的煙點上,“清淺,你剛才好像說我今晚去張書記家吃飯是一個錯誤。”
“我是這樣隨口說說來着,你是第一書記,下車伊始,一頭鑽進大隊幹部家裏吃飯,難道你沒有意識到什麼呀。算了,我感覺你這個簡直就象一個榆木棍子,渾身生硬,沒有一點生氣和彈性。我來你在這裏,感覺你象在戲弄我一樣。你在嘲笑我的一片真情。王書記,我直的感覺你在辱侮我。”
“不是的,那是你的一種誤解。清淺,飯已經吃了,一切都過去了。可能我初來乍到,有些問題考慮不周。我這樣說不光是對於你,對我也是,感覺自己現在就是那些喜歡舞文弄墨的人所說的那一種超脫境界了。有時,可能面對現實的時候,自己表現出一種不應該的天真。其實,飯已經吃了,現在對什麼都無所謂了。”
“好吧,王書記,還好,你雖然有酒意,但還不至於爛醉如泥呀。”清淺摘下我手中的煙,“以後盡量不要抽煙,和那些村幹部在一起的時候,能少抽一口就抽口,那樣不光是對你的身體不好,可能也是注意自己的形象吧。當然,也許我不應該和你談這些事情的,這是你個人的私事。王書記,你來了,我覺得你既然來了就是想干一點自己的事情。眼下,至少我是拿你當朋友的,也希望以後能時常和你在一起交流一些人生,或者理想,當然,也談男人和女人。這樣說,你不會見怪吧。”
“不會的。”我看到清淺準備離開的樣子,覺得她是集賢淑美貌才華於一身的一個鄉下人,應該叫她什麼呢,少女,小媳婦,不管如何,她已經改變了我當初的印象了。美貌,但不驕橫跋扈,她有才,但不自傲自大。她會和曉涵一樣成為我內心異性中最能推心置腹的朋友,甚至於有可能的膚肌之親。當然,這是奢望。
“也許,咱們之間很難存在友情或友誼的,特別是面對情感或政治的時候,所謂政治,之於女人,也許尤其要殘酷。”清淺笑容可掬地說,“你還沒有來報到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了。早幾年咱們市慶祝改革開放三十周年的時候,有一個本市文化成果展覽,我去了,在那裏看到了你的一部書,象磚頭一樣厚。當時,我就想,如果能見到這個書的作者,我會和他成為朋友的。王書記,至少現在我夢想成真了。”
我想說什麼,見清淺已經收住笑容,我便尷尬地咧着嘴笑了笑。看到清淺走出門去,不知怎麼回事,我竟然有一種特別想留住她的感覺。
醉意朦朧中,我居然拉滅了房間裏的燈。
把清淺摟在懷抱的時候,居然不知道下面應該做什麼了。我想對她說自己就是從農村出來的人,老家是一個極為平常普通的村莊,我之所以想下派到農村,就是感覺自己總想回到故鄉,就是因為在那兒我的眼睛、心靈與雙足都有理想的漫步之處。到了鄉村,我會選擇黃昏的時候去散步。老家有一條小河,沿着河岸漫步,我喜歡河水中那漫卷的夕照。夕陽最美的落腳點,就是河面了。進了水中的夕陽比夕陽本身還要輝煌。鄉村,讓人覺得就是一幅畫,點染着畫面的,有夕陽、樹木、雲朵和微風。微風是通過水波來渲染畫面的,微風吹皺了河水,那些湧起的水波就順勢將河面的夕陽、雲朵和樹木的投影給揉碎了,使水面的色彩在瞬間剝離,有了立體感,看上去像是一幅現代派的名畫。最難忘的是老家的幾個說大鼓書的世人。在物質條件極度匱乏的年代,人們的精神生活也像沙漠一樣缺少綠色。在娛樂資源相當貧乏的環境下,起源於農耕時代文明的職業說書藝人,其受歡迎的程度,不亞於現在當紅的娛樂界明星。說書人伶牙俐齒,能說善唱的本事,在尋常百姓中受到極大的追捧。說書,或者是說故事,我們用土著語言稱之為說“大鼓書”。通常是以宿州的標準口音和方言來表述的。說書人說故事的時侯,除了精於唱、念、做、打,還必須按故事中生、旦、凈、末、丑出場的道白說唱,拿腔拿調模仿故事中男女老少的聲調,並伴之與人物身份相匹配的神情和舉止。能表演得繪聲繪色,入木三分,能讓聽眾達到如臨其境、如聞其聲、如見其人的藝術境界,才算得上是高明的說書藝人。在我的記憶里,就有這麼個讓人為之傾倒的民間說書藝人的形象。我所居住的鄉鎮有幾個說書的名角。現在還記得他們叫陶梅祥、岳和蘭。最奇的是老陶不識字,據說全憑頭天晚上他的兒子念給聽,次日便會在集鎮上口若懸河的說道起來。岳和蘭有個綽號叫“擁倒山”,起因是聽說的人太多,在一次集鎮上說書時一面房子的山牆被眾人擠倒了。那年代,鼓書一面世,便以其曲牌熱鬧紅火、唱腔激揚優美、板式豐富精彩,並且具有濃郁的鄉土特色,節奏明快,上下句對稱,表現手法靈活多變等特點深深打動觀眾。說故事時,常常妙語如珠,插科打諢,逗得聽眾哄堂大笑或鬨堂喝采。每當羅先生說到男歡女愛的故事情節,都會故意逗弄聽眾中的女聽眾,把女聽眾弄得面紅耳赤十分不好意思地扭捏作態;而男聽眾往往抓住時機,眾人拾柴火焰高地湊趣幾句俏皮話,一時打情罵俏,把場中氣氛搞得有聲有色的,極具下里巴人式的歡樂氣氛。說到精彩之處,說書人總是神情激動,把驚堂木拍得砰砰作響;時不時振衣而起,手中摺扇時開時合,時旋時捫,目光如炬,面呈桃紅柳綠的神光。在故事情節鋪展到精彩階段時,也就是說,到了關健時刻,比如故事中主人公面臨生離死別的緊要關頭,說書人總是輕舒長爪,愣不丁抓高驚堂木,“嘡”一聲在破桌面上重重一磕,然後用弔詭的目光巡視四周聽眾,呔一聲說,諸位客官,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歡迎各位客官明晚繼續來聽。這種手法被我借鑒到創作中,說書的人不僅刻畫人物細緻入微、惟妙惟肖,個性鮮明,描景壯物也自有特色。偉大抱負、精忠報國、英勇悲壯,情節套情節,故事套故事,環環相扣,險象環生,不論是對環境的描述,還是夾敘夾議的“評”,還是人物的對話,都在推動故事情節向前發展,節奏非常緊湊。我就是被岳飛的精忠報國思想感動着投筆從戎的。我的大娘姓殷,和說書人陶梅祥一樣也是文盲,但小說候時常聽她說的書。我大娘的故事多是傳奇,公子小姐的情緣,甚至是妖魔鬼怪爭鬥。當初,我就是靠我大娘的故事倏然生出要成為作家夢想的。這些年每日庸碌着,也想靜下心來,但很快,自己把自己融入了忙忙碌碌的大千世界之中,沒有了身影。每天不斷的穿梭在街道和城市之間,快速的節奏、緊湊的步伐,讓我們不得不忙碌着、努力着、堅持着、執着着……行走於人潮人海,心會飛翔,在匆匆的腳步里,在華燈初上的暮色里,心事亦會宛若搖曳的舞姿,華美而輕盈。
“清淺,有些時候,我們迷失不是因為沒有光亮,而是忘了心的存在。人生的際遇就像酒,把走過的往事當作一場宿醉。心隨着經歷而滄桑,守着亘古的孤獨,常與寂寞為伴,清風作伴,當時明月相隨,今生情歸何處,走在淡淡的霧藹中,任那惆悵肆意地肆虐,讓心中難描難述的柔情化成漫天的雨絲飛揚,默默地感傷。人生短暫,生命只一回,幾十年的光陰如白駒過隙,只有在思念家鄉的時候,才能體會到紅塵里的百般滋味,無聲的時光里,捻一縷心香,敘一水文字,輕撫心弦讓思念純凈質白,心如止水守候一座精神的家園。”
“你這樣,真的挺讓人害怕的。”
“清淺,不要走。”我強行吻向清淺的脖子和耳根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