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偷走的那七年。”

第4章 “被偷走的那七年。”

2024年中旬,燕市成立了首家由三水人工智能公司和燕大醫院合辦的,全面覆蓋式人工智能醫療創新合作性型醫院——燕大智慧醫院。

燕大智慧醫院整體的人機比例達到3:7,無論是門診部的智能醫師通過自然語言理解技術問診,還是手術台上由微型醫學及宏觀醫學機械人成為主力操刀手,都在很大程度上解決了大城市醫療事業醫護人手不足等問題。

而第二家這樣的智慧醫院,就在2025年3月正式於濱市人民醫院舊區改造完成。

2025年10月5日,濱市人民智慧醫院,某特需病房內。

“周以沫女士,請您放輕鬆手臂,左手攥拳。”

周以沫正楞楞地看着面前的護理型機械人,有些遲鈍的按照要求蜷縮起左側五指,那機械人的順勢精準的將針管刺入她的肘靜脈,采了三個試管的血后,護理型機械人鬆開了代替壓脈帶的機械爪,迅速的在出血口按了一根棉簽。

“周以沫女士,請按壓五分鐘后再鬆手,謝謝配合。”

那機械人頭部的顯示屏上出現了一個簡筆畫笑臉——據說給小朋友扎針的時候還能放動畫片吸引注意力,它將抽血針和醫療廢物扔進了銳器盒和黃色垃圾袋中轉着滑輪離開了,離開前還在房間門口的智能觸控板點擊了幾下,將房間燈光調節成暖黃色。

按壓棉簽的工作突然被另一人代替,周以沫看着眼前塗著漸變色指甲的美手,抬頭和那人說道,“夢佳,時代在進步,科技在發展,我感覺我還是在做夢,跟演電影似的,電影名字大概就叫《被偷走的那七年》。”

向夢佳翻了個白眼,曲起手指朝周以沫腦門上輕彈了一下,一點都沒有剛見到周以沫醒來時的激動流淚的樣子——她已經趁周以沫抽血的時候把妝容補好了,此刻透露着一股十足的御姐的美艷氣息。

周以沫小心臟一顫悠,要不是這張臉沒變,她還真認不出眼前的成熟美少婦是她的摯友,要知道大一的向夢佳還是個變着花樣染頭髮的非主流少女,“我的親娘啊…您也太好看了,姐姐。”

向夢佳噗嗤一樂,“叔叔阿姨馬上就來,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沒?”

周以沫剛才已經通過和向夢佳的交流知道了不少了,這些就夠讓她消化半天了,心情也不免惆悵和沉重。

原來江馳沒有騙她。

她今年27歲了,2020年畢業於燕市理工大學旅遊管理專業,在2020年9月2日即將與未婚夫江馳結婚之際,不幸遭遇交通事故,機體失去意識,完全喪失主動活動能力,形成與植物生存狀態相似的特殊的人體狀態,簡稱植物人。

2024年,燕大智慧醫院建成,研發了一種針對植物人的智能晶片,當晶片對病人完成植入后,病人將保留基本意識,可接收指令獨立行動,摒棄原本繁雜的離不開人的護理工作,減少醫療成本,防止肌肉萎縮,刺激身體反應。

這種晶片還可以刺激患者脊髓恢復意識,有一定幾率使病人恢復意識。

今年六月份這項醫療手段開始小範圍投入治療,周以沫成為了全國第36例治療患者,並被未婚夫江馳帶回了她們曾經的“新房”,親自照看。

仔細想來,那所別墅里的裝修是原木風格,確實也很合她的喜好。

只是她的意識恢復了沒有錯,但是卻混亂的停留在了2018年9月份剛開學的時候,而那時她也還沒認識江馳,與陌生男人同處一室就夠讓人恐慌的了,更別提欣賞房子了。

在她“出逃”后,醫療人員發現了她的定位地點移動範圍擴大,再核實后才令她陷入強制睡眠狀態。

江馳原來真的是她的愛人,他沒騙人,但是——他為什麼拒絕自己和父母通話的要求呢?

周以沫腦海中浮現了一雙落寞的眼,還有他給自己包紮傷口的樣子。

他很愛周以沫,她想到,而自己卻失去了愛他的全部記憶。

只是有些事情周以沫還是想不通,遲疑問到,“江馳他……有些讓我覺得很奇怪的地方,他為什麼——”

“你怎麼那麼多問題?”

周以沫的問話被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男人打斷了,那人穿着一身白褂,正抱肘靠在房間的牆壁上,看見周以沫望過來,他推了下眼鏡,非常不耐煩道,“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死守另一個人五年的,你還想要他面面俱到不成?你是不是太事兒精了?”

周以沫啞然,說不上生氣,卻有些尷尬,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她下意識的轉頭看向夢佳。

向夢佳正皺着眉頭看那人,表情不太友好,緩緩才道,“這是宋知行,你和江馳的共同好友,也是理工大的,”她停頓了一下又說,“智慧醫院的腦科專家,也是你的主治醫師。”

周以沫不明白這理工大畢業的怎麼就去學醫了,也不明白這個“好友”對自己的態度這麼不“好友”,但還是連心懷感激的微笑點頭示意,問了聲“你好”。

宋知行冷哼一聲,輕輕的推了一下黑框眼鏡,不再說話。

一時間六目相對有些尷尬,周以沫想到江馳的傷勢,正準備問問情況,房間門口就傳來了串急促的腳步聲。

周以沫其實是個比較能控制自己情緒的人,所以在得知自己身上的真相還能相對穩重,勉強接受。

但此刻在她見到父母的一剎那,所有故作鎮定就都被她不知道扔到哪個角落裏了,整個人丟盔棄甲。

與向夢佳變得更加光彩奪目,成熟美艷不同,周以沫父母在整潔穿着下的蒼老是顯而易見的。

她的母親李佩佩仍是梳的利落的齊耳短髮,身上穿着一件淡綠色短袖,領口微微汗濕,一向沉穩的她面露幾分焦急之色;周以沫的父親周城山緊隨其後,微胖的肚腩隨着他動作微顫,他是一名小有名氣的國畫家和書法家,平時下巴上喜歡留一點小鬍子,穿着中式傳統棉麻短袖的他,總是顯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意味。

倆人的頭髮都白了一半,周城山下巴上的短胡都變成了山羊鬍。

二老見到周以沫端坐在床上,竟都紅着眼睛愣住了,手指頭顫得厲害。

“爸,媽。”周以沫喉嚨酸澀,就在她喊出口的瞬間,周城山竟嗷的一聲哭了出來,化身為“周三歲”的他,不小的塊頭顫動的厲害,李佩佩也猛的一把抱住了她。

向夢佳走到了一旁,掏出了粉餅邊哭邊補妝。

“對不起……”周以沫的眼淚不要錢似的落下來,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道歉,但是父母半白的頭髮讓她心揪的疼,她第一次看到一向堅強的母親落淚,更是心慌的厲害,下意識的重複,“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就在周父震天的哭聲中,一名女性醫護人員氣勢凜然的準備走進來制止,看到宋知行也站在房間內,朝t撇來凌厲的眼神,瞬間化身小兔子轉身就要跑,沒出兩步她卻又返回把門帶上了。

一家三口哭了得有十分鐘,三人才逐漸穩定情緒,周以沫看着媽媽,露出了幾分小女孩的姿態,像是埋冤的撒嬌道,“我之前給你打電話,你都沒聽出來是我。”

李佩佩聞言沉默不語,又緊緊的抱住了周以沫,半晌在她耳邊說,“媽媽不聰明了,沒想到會是我家沫沫。”

周父也不知道從哪搬來了一把椅子,坐在她床邊說道,“你媽她當時都嚇懵了,不知道是你,”他用手捋了捋鬍子又道,“爸爸知道你現在記憶有問題,不過咱閨女多聰明啊,肯定用不了多久就都記起來了,現在其實和18年那會兒變化不算大,你別害怕覺得不適應。”

“前一陣有一個‘睡了’二十年的植物人醒了,結果發現自己最好的年華已過,變成了個老人,適應不了新生活,得了抑鬱症。”向夢佳突然插話道,“你給別來這套啊,咱還年輕的很。”

周以沫覺得好笑的看着她,“不至於,不過確實還覺得到處都很新鮮,這也算是奇遇了。”

在一旁沉默了很久的的宋知行突然沖周以沫抬了下手,“打斷一下,不好意思。”

宋知行沒了剛才奇怪的態度,說話的語氣變得很嚴肅,周以沫注意到自己爸媽都微微直了身子,“之前有個病人和你的情況有些類似,也是在植入晶片后失去了雖然恢復了意識,但是伴隨着暫時性失憶。他用了兩個月恢復了完整的記憶,醫院這邊專家組判斷,你的話不出意外應該也差不多。”

兩個月的時間不算長,父母和最好的朋友都在身邊,周以沫覺得心裏還有幾分輕鬆,能想起來就行。

周以沫的父母都向宋知行紛紛道謝,他這回沒冷哼一聲,反而站直身子,禮貌回復道,“叔叔阿姨,應該的,周以沫和江馳都是我的朋友。”

周以沫,“……”那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說話?

“一會檢查沒有問題你就可以先回家了,”宋知行和所有人打了聲招呼,轉身欲走,到門口時又回頭皺眉道,“江馳過敏很嚴重,他今天下午到濱市,你最好和他見一面。”

過敏?和她有什麼關係?

周以沫有些疑惑,想到這個多出來的愛人,心情更是複雜。

談不上多喜歡,更談不上討厭,相貌英俊卻作風老成,她喜歡的愛人是這樣的嗎?

無論如何,她肯定是要過去和人家道個歉的。

只是如果還是像之前在那別墅里親密相處,她可能還是有些不太好接受,也許記憶恢復就會好了,周以沫這樣想着,沒有看到她父母臉上閃過的凝重之色。

檢查結果正常,周以沫自己也行動完全正常,所以也就換了她父母帶來的衣物,讓她爸媽呆在病房等着她,自己和向夢佳一起辦出院手續。

一路上周以沫真的覺得自己是“進城”了,在這家醫院,人工智能所觸及的範圍幾乎覆蓋了整個醫院的職能,小到護士站的精準配藥,大到急救醫療,AI與醫療的合作都展現的十分出彩。

所有人工智能機械人身上都有着樣式為三個藍色球形組成的圖樣,向夢佳和她介紹那是近幾年在人工智能領域大放異彩的三水人工智能公司的LOGO。

向夢佳在陪她出院的時候,在門口叫了一輛自動駕駛型的網約車——這是一種依靠車載計算機系統實現無人駕駛的智能汽車,車頂上裝有激光雷達和位置評估器,有專屬的車牌號,可以實時計算出最佳的出行方案,增大了行駛效率,排除了黑司機繞路的風險。

臨走前,向夢佳語音命令智能車載系統打開車窗,她擺手和周家三口告別,又跟周以沫說過幾天帶他兒子“鍋巴”來看看她。

周以沫和父母送走這個大活寶后,三人也在中午十二點前就回到了她們濱市的新家。

周以沫她早上空腹抽的血,現在還沒吃過什麼東西,明明有了更高效的料理機,周城山卻非要給她“露一手”,做幾道她以前最愛吃的菜。

李佩佩和她則去收拾搬家后的新房間,周以沫往衣櫃裏放上自己剛整理好的衣服,忍不住道,“媽,我記憶要是恢復了,咱們要不還是搬回燕市住吧。”

李佩佩正在擦新傢具,帶着口罩悶悶的說,“濱市這幾年發展的好,空氣和氣候都比燕市強,你先再養養身體。”

周以沫這人其實有點“念舊”,她想自己從小長大住的老房子,但她又想着可能自己是在燕市出的事,怕勾起父母不好的回憶,也就不再提。

只要身邊的人都在,在哪兒住都行,習慣這種事慢慢培養就行了。

周以沫中午飯吃了兩碗飯,給足了周城山面子,飯後正當她靠在沙發上,熟悉自己的新的手腕式智能機,發現裏面只存儲着寥寥可數的電話號碼,微信也被註銷了。

正當她感到疑惑時,一個備註為“聖母瑪麗亞”的名字,伴隨着鈴聲歡快的跳動在了她的手機屏幕上。

猶豫的周以沫接起電話,她原以為這是某個自己不記得了女性好友打來的,卻沒想到電話中傳來了熟悉的男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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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定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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