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貴人你在哪
林新堂獨自從德安出發去揚州，為了一展抱負，成就功名偉業。
借道婺源，他回了趟老家。家中房屋沒有人居住，村民已經把他父母、大哥的屍體埋了。林新堂在墳上痛哭許久。
“我嫂子和侄兒在哪裏？”他問老家的村裡鄰居。他上次讓人來接嫂子侄兒去德安，沒有得到任何嫂子和侄兒的消息，因為村民不知道來人是誰，故意沒告知。
“他們暫時居住在你侄兒丈人家裏”，鄰居說道。
林新堂找到嫂子和侄兒，三人又抱頭哭了一場。林新堂不停責怪自己，自己害了嫂子家破人亡。
“你們隨我去陳朝蓉娘家嗎？”
嫂子說：“不去了，我們在這裏沒事，最近都沒人再來找麻煩了。”
“徽山幫幫主、寨主都死了，恐怕沒人會來找你們麻煩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你們還是不要留在本地。”
“老天有眼，他們死了就好。”嫂子恨恨地道，“我們再躲一陣也可以回家去了。新堂，你別勸了。我們暫時在親家家裏住，過了一陣仍要回林家村的。我不能離開這裏。你侄兒明聰剛剛成家，也不想在飄在外面。”
“我去過了爸媽、大哥的墳上，拜了他們。”
“好。”
“我要去揚州了。”
“好。”
“明慧在德安讀書，挺好，不要挂念。”
“好的。”
林新堂再次上路，行了幾天到了揚州。
在揚州郊外，就能看到散落在田間野外的死屍。到了揚州城裏，幾乎是一片廢墟，城中大部分房屋都被燒毀。林新堂頭皮發麻，這就是揚州城？
揚州城內一片混亂骯髒，金兵前兩個月把揚州殺了一遍，死傷無數，很多人衣衫襤褸流浪在大街上。大家口中都在流傳金兵馬上又要打來了。城內，光天化日之下就有人搶劫、盜竊，女人更是不敢單獨出門。
林新堂找來一些百姓打聽，原來皇帝在揚州待了兩年，現在已經逃跑了，到杭州去了。林新堂拿到的推薦信，要找的是叫李綱的人，推薦人陳興平說李綱是皇帝身邊的紅人。
林新堂很受震撼，金兵屠殺過的城市，就是這樣一副人間地獄的景象嗎？現在已經時隔兩個月了，依然如此慘烈，可以想像金兵破城時百姓被屠殺得更是無法形容了。
林新堂也很失望，好不容易趕路到了揚州，難道又要去杭州？
他再向百姓打聽叫李綱的人，李綱是皇帝身邊的大臣，百姓都說不知道李綱這個人。
林新堂遇到一個有點書生氣的年輕人，向他打聽李綱。年輕人嘆息地說道：“李宰相真的是一個好人吶，可惜他老早就被皇帝罷官了，誰知道現在他去哪裏了呢？”，年輕人反問道：“兄台，你找他幹嘛呢？”
“我一個遠方親戚讓我去投奔他。”
年輕人搖搖頭說：“別去投奔了，他都自身難保，你投奔能有什麼好處？”
林新堂被說的心灰意冷。
年輕人說：“兄台，你投奔他準備幹嘛呢？”
“我想施展自己的抱負，建功立業。”
“哈哈哈！”年輕人像聽了很好聽的笑話似的，說：“你建功立業得有明主啊。現在奸佞當道，別說建功立業了。能保住自己的命都算好的，你看看周圍的樣子慘不慘。這個朝廷也是快完了。大家都忙着跑命呢，兄台，你也趕緊回家吧。”
林新堂沒有多說，謝謝他就告辭了。心裏吶喊：李綱，你在哪裏？為什麼你不管用了？
林新堂在揚州城無目的的逛着，在想是不是應該打道回府呢。
閑逛着，看到前面有一伙人在搶店鋪東西，這夥人臉上都刺着字，仔細一看是“赤心報國，誓殺金賊”八個字。店鋪裏面賣一些米面，店鋪周圍立即圍了很多看客。
“這些黑心的商家，賺的都是戰爭黑心錢。甭跟他客氣，大夥都來搶啊。”其中一個搶劫的人向大家招呼到。沒有人敢上前加入哄搶。
店鋪里從後面出來更多的夥計，兩邊人員打起來了。店鋪夥計的衣服上有一個淮字，林新堂看過這個衣服，這些人是淮遠幫的。
臉上刺字的一伙人沒有夥計人數多，幾個搶劫同夥搶了些東西就逃跑了。
留下幾個被夥計們堵着，被打的很慘。
“給我狠狠的打，這些人好吃懶做，居然搶到我淮遠幫的頭上來了。”
林新堂心情很低落，看這些人打得頭破血流瘮的慌，就走開了。走了一陣，看到有個客棧，掛着匾牌“淮遠客棧”，客棧破舊殘缺，被火燒的痕迹還清晰可見。林新堂猜測這大概也是淮遠幫的，選擇這裏住了下來。
這是一個大通鋪，幾個陌生人晚上擠在一塊兒睡在通鋪上。晚上大家睡著了，林新堂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有東西在響。
林新堂瞄着眼睛看，黑黑的看不清。聽着聲音像是有人在偷其他旅客的東西。
“打他，打他”林新堂裝作說夢話，聲音嚇走了小偷，驚醒了其他人。小偷走後，林新堂告訴大家剛剛有人偷東西，問大家有沒有丟失什麼。
點亮燈，林新堂又看見了白天遇到的那個書生氣的人，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住宿的，那時林新堂睡著了。
“你丟了東西？”，林新堂問那書生氣的年輕人。
“還好，放在我裏面衣服中，沒有偷走。謝謝兄台！”
“你怎麼沒有感覺到有人偷你東西嗎？”
年輕人故作瀟洒的說：“我感覺到了，但是我不敢喊，喊了也許小偷會鋌而走險，我可能會沒命啊。被偷點財沒有什麼，錢財乃身外之物。”
“小兄弟，還是你看的開。今天第二次見你了，也是有緣，你叫什麼名字？”
“陳名山，鎮江人。”
“我叫林新堂，江西婺源人。”
第二天，林新堂和陳名山就混在一起了。
“林大哥，謝謝你昨天為我保住了錢財，我請你吃飯。”
快中午時候，兩人在一個飯店喝酒吃飯。
兩人不再生份了，林新堂說：“陳兄弟，你夠慫的啊。小偷偷到你口袋裏了，都不敢做聲。還說什麼錢財是身外之物，要說應該抓了他。”
“林大哥，你剛來不知道，現在揚州每天都有死人。昨天那個小偷把我殺了也不會有人知道，誰知道小偷還有沒有同夥呢。”
“這麼說揚州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了，這裏治安這麼亂，咱們的宋兵都到哪裏去了？”
“治安？這裏根本沒人管了，誰力量大，誰就是爺。那些沒用的宋兵都保衛皇帝小兒去了唄。皇帝小兒一路逃，逃到了杭州，真是丟臉啊。堂堂宋朝，落得如此地步，真是可悲。”
“小兄弟，別說牢騷話了。你來揚州是做什麼的？”
陳名山輕輕地在林新堂耳朵邊說：“大哥，我其實來向皇帝要賞賜的。”
“哈哈，這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你別不相信呀。這是我叔叔拿命換來的。我叔叔被皇帝殺了，現在皇帝又要追封他。我來領賞，結果連皇帝家的門都找不到。”
“你叔叔是誰呀？”
“陳東。”
“就是那個學生領袖的陳東？”
“正是。”
林新堂肅然起敬。
“大哥，我之所以與你交朋友，是因為昨天你說別人把你推薦給李綱。我叔叔就是因為挺李綱而被砍頭的。我們兩人可以都算是李綱的門徒了，哈哈。“
“我可不能算，我還不認識他，錢沒有拿過他一分，怎能算他的門徒。”
“心有敬佩就算啊。我叔叔雖然死了，但是我覺得他死得值。不過我不認同我叔叔的方式，在亂世保命最重要啊。”
“你小小年紀，怎麼把命看得這麼重呢，很怕死啊。”
“可不是嘛，人只活一遭，命沒了，還有什麼樂趣呢。”
“我是刀口上過來的，命早就交出去了，閻王爺什麼時候找來，我就什麼時候走。”
“還是林大哥你洒脫，你原來做什麼的？”
“我原來是在幫派做事的，後來幫里想殺我，我就跑掉了。”
“大哥，還是你厲害啊，混幫派的人都是狠角色。他們為什麼要殺你？”
“我觸犯了幫主的利益。”
“這就說得通，現在的幫派不過是幫主一個人的私人隊伍。那你有下一步的打算嗎？”
“先待兩天再說吧。”
“大哥，你看來也不小了，怎麼不在老家安心獃著呢？你的老婆孩子都很大了吧?”
“嗯，大兒子有十五歲了。”
“我要喊你叔叔嗎？”
“喊哥吧。”
“大哥，淮遠幫你知道嗎？他在揚州的勢力很大。你如果去，他們可能會用你。”
“我聽過他們，原來跟他們沒有什麼交往。”
“去找找看吧，我陪你一起去。”
“小兄弟，你準備做什麼呢？”
“我也先待一陣，我家鎮江的，在這裏跟回家沒什麼區別。”
“我是懷才不遇，不讓我做個分管的寨主什麼的，我是不幹的。”
“我也是懷才不遇，我叔叔原來的宰相位置給我做，我才覺得差不多。”
兩人心裏都覺得對方吹牛皮，但也哈哈一笑，幹了這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