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魏莊主的情
“魏莊主一向行蹤不定,身份成謎。如今終於得見真容,實在是榮幸之至。”
明顯感受到魏莊主那種透過自己看着別人的視線,葉嫻心中很是彆扭,淡淡出聲打斷了他的繼續出神。
“讓祈王妃見笑了!”魏莊主迅速回神,不着痕迹地掩去眸底的異色,方正的國字臉上竟無一絲異樣,“先前並非魏某故作神秘,實在是身不由己所致。就如今日,魏某人若非受人所託,也不會非要將王妃請來……”
“魏莊主這話未免好笑了!”葉嫻神情淡淡地打斷了他的話,微勾的唇角間露出幾分冷嘲來,“文昌京都誰人不知梅園主人清高孤傲,不畏權貴?那扇梅園大門,便是文昌皇室成員,也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今日這人,倒是能耐得很。不過,這些都是魏莊主的私事,旁人不可置喙。如今你我交易已成,倒是各自盡職履責最是要緊。”
她又豈能猜不到想見她的是趙家人?
可這麼多年來趙家人能放任原主受盡容氏母女的欺凌,如今又藉著救文曜之一事來要挾她就範。那她也必要與他們講什麼親情,權當是一場各自受益的交易罷了。
似乎沒料到葉嫻會是這種反應,魏莊主的神情間快速掠過一抹詫異。旋即他又似乎瞭然,略顯無奈地扯了扯唇角,還想再說什麼,卻被葉嫻直接再次打斷:“祈王那邊情形不明,不容耽擱,我們還是趕緊出發吧。”
說完,她直接大步離開,走在最前面。
“喂,魏老頭,你和慕慕……你得罪慕慕了?”落在後面聽得一頭霧水的安銘浩用胳膊肘撞了撞魏莊主,略帶好奇地問道,“不應該呀。上次梅園碎屍一事,慕慕可幫了你不少的忙啊!”
“慕慕?”魏莊主一怔,旋即反應過來,再次無奈一笑,“魏某也不清楚,或許,是我這人天生便不討她……們喜歡吧……”
說這話時,他看向高遠天空間的眸子裏,綻出濃濃的失落與傷感來。曾經那些苦痛卻捨不得丟棄的記憶,再次一股腦兒地浮現在腦海里。
“哎,我說你這老頭,怎麼成天跟個小姑娘似的傷春悲秋的?走了走了,再不跟上,慕慕一會兒一氣之下說不定就不讓你跟着了!”安銘浩直接拽了一把他的胳膊,拉着他迅速跟在了葉嫻身後。
隨着一步步地深入,樹林的繁茂與原始一點點地展現在葉嫻的面前,四周不停歇傳來的虎嘯狼叫聲,特別是時不時出現在眼前的盤踞在老樹枝頭的蟒蛇,讓她渾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要不是有大幫人行在前面開路,又有凌風和柳綠,甚至是魏莊主和安銘浩各種方式的相護,她根本撐不到走出那片數千平的大林子。
等到走過樹林不久,站在南山腳下的污水河邊,看着河中不停翻滾着且不斷爬向岸邊的密密麻麻的蠍子、蜈蚣、蜘蛛等毒蟲時,她只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再撐不下去,閉着眼睛急急後退了幾步。
她平生最怕的,便是這些爬行動物。此時看着這些密密麻麻數也數不清的傢伙,只覺得它們就在她的心頭爬行、輾轉,渾身都難受。再要讓她從它們中間穿行過去,她平生第一次覺得,自己沒有那個勇氣嘗試。
“你還真是和你母親一樣……”魏莊主略帶怔忡與喟嘆的聲音令葉嫻一愣,旋即一隻大手落在她的胳膊間,一股大力帶着她平地縱起,迎風而行,同時他略帶着追記的聲音再起,“她雖醫術了得,膽識過人,卻最是怕這些蛇鼠蟲蟻之類的東西,每每用它們入葯,都得請我幫忙……”
葉嫻若還不能從他的神情和言語間瞧出什麼來,那她也未免太遲鈍了。可他這樣追記而感傷的話,卻讓她很是反感,很想懟一句:“你在我面前說這樣的話,將我爹置於了何地”,想到自己正在他的幫助下遠離那些毒蟲凌空而行,她又很沒骨氣地強行將到嘴的話咽了下去。
不過一個失戀多年一直放不下的可憐男人自我慰藉的回憶罷了,她就權當聽故事吧。反正她也不是真的原主,葉康平那廝從前也不是個合格的爹。
可下一刻,魏莊主卻住了嘴,並無繼續往下說的意思。
葉嫻緩緩睜眼,對上的是他看向遠處的帶着無盡悲傷的飄渺眼神。
仔細算算,原主生母誓去已將近十七年,她曾經毅然選擇不顧生死為他生兒育女的丈夫,早已沉淪在其他女人的懷裏忘了她的存在。倒是這個可能是被她捨棄的男人,還在心心念念地記掛着她。這,是不是有些諷刺?
對眼前沉浸在悲傷中無法自拔的男人,葉嫻突地生岀些同情來。
“你,怪我嗎?”葉嫻微微出神時,魏莊主的聲音又再起,“不,她就是怪我也沒機會說了……”
他的聲音同樣帶着幾分飄渺,卻聽得葉嫻心頭一跳,猛地抬眸看向他。
之前,她就從那梅園管事的言語中感覺魏莊主似乎知道些什麼,此時這種被人看破的感覺越發強烈了起來。
對上她微眯的帶着審視的眸光,魏莊主忽地淡淡一笑:“有時我覺得你還是她,有時又覺得你已經不是她了。不過,是與不是,又有什麼要緊的呢?只要你還是筱筱的女兒,便就足夠了……”
“不,我已經不是了!”強壓下劇烈的心跳,葉嫻凜着神情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我若還是從前的我,便不會有今日的一切。魏莊主不會再對我施以援手,更不可能將趙家復興的希望放在我的身上!”
是魏莊主眸底那極淺的一閃而過的疑惑,令她高高懸起的心瞬間落回了原處,篤定一切只是他的猜測與感覺,並未得到證實。
她順勢承認又似乎帶着幾分指控的話,令魏莊主陷入沉默。許久之後,一直到葉嫻被他帶着平穩落在南山腳下的一處緩坡上,他才再次喃喃道:“你果然還是怪我的……筱筱她,心裏也必是怨恨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