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為吃而斗（1）
從門口挪進屋子，柳綠迅速掃了一眼簡陋到破舊的屋內，目光落到葉嫻裸露在外的被黑糙膚色掩去不少顏色的面容上，眸底有氣憤一閃而逝。
“柳綠謝小姐願讓奴婢留下來。”柳綠清亮的聲音中有着一絲難掩的激動與欣喜，沖葉嫻蹲身行禮后，卻恭敬地站在一旁，明明肚子咕咕響得厲害，卻連眼角餘光都沒有看一眼桌上的飯菜。
收個這樣死心眼的人在身邊，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葉嫻撫額，撐着下顎無奈道：“我能說是你自毀清白供我吃穿的決心打動了我嗎？不過我必須得聲明，我們之間已經不存在恩哪情哪什麼的，你也並不是我的什麼奴婢。我留下你，純粹是覺得你這人可信可交，想請你幫我的忙，助我度過眼前的難關。你願意嗎？”
可信可交？
簡單的四個字，卻像重捶擂在心頭一般，柳綠眸中光亮再次盈起，她毫不猶豫地重重點了點頭。
“太好了。那這麼說，咱們就是朋友了。既然是朋友，你幫我可就算是義務的了。我可不會去報你的恩，也只能讓你跟着我吃這些淡得人不想下筷子的素食。你要是覺得委屈，你也可以離開。”葉嫻抬手指了指桌上的飯菜，一臉嫌棄的樣子。
“奴婢怎麼會嫌棄？”柳綠一驚之下忙端起桌上的飯碗，剛扒拉了一口便反應過來葉嫻的用意，對上她笑呵呵的神情，不由也跟着唇角一扯，“奴婢一切都聽小姐的，一定助小姐擺脫現在的困境。”
說完，她當真聽話地三兩下便將碗裏的飯菜扒拉了個乾乾淨淨，對於葉嫻遞過來的肉包子，卻是怎麼也不接：“奴婢已經飽了，奴婢這就去梳洗，免得污了小姐的屋子。”
看着她提着水桶迅速離開的背影，葉嫻無奈地搖了搖頭，將肉包子放回桌上，撇着嘴暗自腹誹着：
明明舔着嘴唇一副還能吃下三大碗的模樣卻說飽了，明明說了不是我的奴婢她卻一口一個奴婢地自稱着，居然還好意思說什麼一切聽小姐的？
不過她葉嫻也不是個喜歡勉強別人的人，她既然堅持，那就由着她去好了，左右不過一個稱呼而已。倒是如今多了一張嘴，解決膳食問題更必須放在首要位置了。
方才的一摔，加上之前對張青的暗示，也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什麼時候起作用？
這邊葉嫻敲着桌子思索着，那邊容氏看着食盒裏的一堆碎瓷卻臉都綠了。
“她真那麼說？”容氏眸光閃爍，滿臉的氣憤，卻也有着掩不住的忌憚之色。
被問到的是容氏的陪嫁，也是府里內院的管事周媽媽。她點了點頭，臉上卻帶着幾分不屑：“小瑤那死丫頭是這麼說的。不過奴婢倒覺着夫人完全沒有必要將那蠢子的話放在心上。從前哪一日吃飯她不是對着小瑤破口大罵？罵的話比這難聽囂張的多了去了，這麼多年下來，她還不是由着夫人您拿捏天天吃着餿飯剩菜？外面那些個夫人小姐甚至是市井貧民，哪個不是說她粗魯跋扈？可有人說半句夫人您的不是？”
那日她因着被派去了別地，並不曾跟在容氏的後邊兒見識到葉嫻對付碧蘿的一幕，又覺得自己對葉嫻的那些伎倆足夠熟悉，便覺得府中的傳言有些言過其實信口開河。今日再聽了葉嫻的叫囂，更覺得自己的判斷是對的。
還是只會胡亂叫囂大罵的蠢貨，哪裏有半點兒聰明人的作派，根本不值得一提。
“小姐，您說奴婢說的可還有些道理？”見容氏眉頭微皺，神情略有所動，周媽媽忙又看向葉婧，諂媚地笑着道，“一個不知天高地厚只知道吃了就睡的蠢貨，卻佔着葉家大小姐的名頭，生生壓了咱們小姐一頭已經讓小姐受盡委屈了，難不成咱們還天天像神佛一樣供着她？從前天天叫罵著，現在給了她好吃好喝的她竟然還叫囂着威脅夫人，那就是夫人再給她大魚大肉山珍海味地吃着，她也同樣會不知滿足。這種蠢貨，依奴婢看，夫人您將她晾在一邊不聞不問便是對她最大的恩賜。要是換作奴婢……”
她暗暗一咬牙，抬手做了個砍頭的動作，眸中露出陰狠冷厲的眸光。
容氏眸光一跳，葉婧意味深長地一笑：“不用媽媽親自動手，這樣的蠢貨，不出幾日，怕是就會覺得沒有臉面苟活於世，自己了結了自己。”
“當真？”周媽媽眸光一亮，激動興奮地撫掌，“那可就太好了，小姐受了這許多年的委屈，也該名正言順了。”
若是此時葉嫻在一旁聽着看着，一定會忍不住衝上前去煽這主僕一人兩記耳光。這兩人還能再無恥再不要臉些嗎？明明受盡虐待受盡委屈的人一直是她，她們怎麼還能說得出口這樣的話來？
可惜，這主僕二人卻一點沒有這樣的自覺，反而是同時相視一笑，面露得意期待之色。就連容氏眸底原本的顧忌，也因着她們二人的言行而被沖淡：“你們說的也不無道理！”
於是，第二日的早上，小瑤端進薔薇苑的，仍然是稀得能照見人的與其說是粥還不如說是水的東西。
葉嫻冷着眸看着小瑤放下碗便逃也似地離開，叫了隱在一邊的柳綠將頭天留下的那個肉包子拿出來，兩人分着吃了才算有點飽意。
“這是昨天剩下的幾十個銅板，你拿着先去外面買十個饅頭來備着。”葉嫻將藏好的買包子時找回來的銅板拿出來，擰着眉頭邊思索邊緩聲道，“再想辦法打聽一下，最近幾日有沒有什麼人會來葉府拜訪。嗯，你再買兩個新奇又便宜點兒的小玩意兒來，我有用處。”
昨日那一摔，比她預料之中的還要壞，竟是一點作用沒起。張青那邊也不一定指望得上，為了不再餓肚子不再長期營養不良，她必須得再想辦法讓容氏就範。
“小姐，是奴婢幫忙不到反而拖累了您。”柳綠點頭接過銅板，換了乾淨裝束露在外面的臉上滿是羞愧，“以後還是由着奴婢自己在外面解決吃的問題吧，這樣您一個人吃那些東西也不至於太餓。”
“說的什麼話！從你答應留下的那一刻開始，咱們便是患難與共的好朋友，有難你得替我抗一半，有吃的我當然也得給你留一半兒。”葉嫻神情肅然地再次沖她糾正道，“以後不準再說這樣的話，你只管按我說的做就是了，這樣的日子不會過太久的。”
她葉嫻從來不是個能被生活壓垮的人，前世也算命運多舛，不還是靠着自己的努力過上了穩定富足的生活？現在她多了一世的生活經驗，更不可能向命運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