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初到廬江
【初到廬江】
盧植師徒三人終於來到了揚州廬江郡,這一路趕來,殘垣斷壁自不必說,饑民流民更是遍地成群,他們個個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慘不忍睹。真是耳聞不如一見吶,劉備的這一趟行程,真可謂是感慨萬千,沒想到在這腐朽的東漢王朝統治下,老百姓過的生活真的還不如皇帝身邊的那一隻“狗官”來得舒服,這也讓劉備對這位比自己大五歲的皇帝哭笑不得。
盧植此時徑直來到了舒縣的治所,出來迎接的是該郡的郡丞和功曹,該郡丞名叫於都,身長六尺,皮膚白皙,腸肥腦滿,如今在這民生凋敝的環境下卻顯得極其不協調,這笨拙的全身上下唯有那雙眼睛,顯得特別活躍,不時地打量着盧植,此時謙恭地說道:“盧大人,在下是廬江郡的郡丞於都,當年您在隔壁的九江郡為民除害,下官早已聽聞您的英明果斷,雄韜偉略,我們揚州的百姓自從您走了以後就一直念叨您的恩德,您真是我們大漢的濟世之才呀。”
此時站在旁邊的功曹對他明顯是一臉嫌棄,該功曹名叫臻之,比起這郡丞,臻之卻是身材消瘦,外表看似孱弱,但他那堅定地眼神卻令人為之凜然,雖說新來的太守就在眼前,但他卻沒有像郡丞一樣說半句好話。
盧植此時一看到這郡丞的德性就皺起了眉頭,念在是同行的份上便不好表露,隨手把官印給了郡丞看了看,便往郡府走去,於都和臻之分別跟在盧植的左右兩側,劉備和劉德然便只好跟在他們後面,盧植問道:“郡丞,現如今饑民流民到處都是,你有沒有開倉放糧給這些百姓?”
於都本以為盧植是在考量他,便邀功似的笑着說道:“放是放了,但放的都是那些被南蠻侵犯而流亡過來的本郡老百姓,至於您所看到的都是外來的流民,這和我們沒關係......”於都說的倒是不假,如今這大漢流民是越來越多,各個地方的官吏由於擔心這些外來流民會在本地興風作浪,為非作歹,就決定流民不得進入城內,一併在城外的荒郊野嶺獃著,至於糧食,那就得看這個地方的父母官了,濟世安民的那就是有的吃有的喝,要是碰上那些與宦官蛇鼠一窩,沆瀣一氣的,那你就只能是自生自滅了。
盧植這一路趕來,原先是為老百姓的生活困苦而心裏感到鬱悶,可後來一想到這動亂的原因,盧植心中便生了一肚子燜火,這離廬江郡越近,這火便越大,正愁沒處發泄,來這一看到這郡丞肥頭大耳,看來平時吃得就不錯,再聽到他那溜須拍馬的絕活兒,又聽他說老百姓和自己沒關係,便忍無可忍的呵斥道:“放肆,外來流民就不是我大漢的子民啦,你有走出城去看看他們的生活嘛!慘不忍睹!......你趕快去把倉庫里的糧食都分給這些流民......”
盧植此時算是把肚子裏所有的火都撒到了這於都的身上,罵得於都渾身直哆嗦,立馬下跪,可聽到盧植這一句指令,於都卻為難的說道:“盧大人,不是小的不去,這要是把糧食分給外來的流民,恐怕這糧食支撐不了幾日呀。”
“哼!我自有辦法,你只管去分,糧食的事情我會處理的。”盧植站住了腳步,轉身看着跪在地上的於都,冷笑着說道,眼裏早已冒出了殺氣。
站在一旁的劉備和劉德然今日算是見到了老師發火的樣子,在嵩山之時,老師對他們的確是非常的嚴厲,但是也並沒有到雷霆大怒的地步,當然這其中自然是有他們幾個聽話乖巧的成分,今日老師這一呵斥,嚇得劉備和劉德然兩個人背後都不禁冒出了冷汗,雖然這事情和他們無關,但是此時老師這氣場,估計沒有幾個人不會被震懾到。
於都看到盧植此時的表情,立馬嚇出了一身冷汗,連忙磕頭說道:“諾,小的馬上去辦,小的馬上去辦。”可憐的於都並不知道,他這戴高帽的方式,在前一任太守那兒有用,可在盧植這兒卻並非有用,他辛辛苦苦和前任郡守建立起來的關係,一紙調令,便都得重新再來,今天本想要和這新任郡守大人套套近乎,沒想到這馬屁竟然拍到馬蹄子上去了,第一天就把郡守給得罪了,看來今後的日子是要難過嘍。
於都磕完頭立馬站起來,轉身便走。
“慢着,我問你,現在南蠻正處在什麼位置?”盧植叫住了他。
於都被他這一句話嚇得是立馬回頭,戰兢地說道:“現在南蠻都處在居巢,皖縣這一塊地方,他們由於佔了兩個縣,氣焰甚是囂張。”說完便拱手低頭愣在那裏,等待盧植的下一步指令。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盧植手一甩,示意他離開。
於都見盧植這麼說,便暗自高興的不得了,他可不想待在他身邊太久,壓力太大了,太嚇人了。
此時劉備心想,老師這還沒平定叛亂就先開倉賑民,糧食要是不夠,這仗還怎麼打,可是他看老師並沒有為此而焦慮,老師這是有什麼辦法嗎?不過見老師對於都這麼嚴厲苛刻,便也暗自拍手稱快,這種溜須拍馬之人就得這麼整治整治,千丈之堤,以螻蟻之穴潰;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煙焚,我大漢天下,如若不整治,必以這些溜須拍馬之人所亡。
劉備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臻之,心想不知老師會用什麼方法對付他,此時劉備和劉德然兩個人乖巧的站在一旁,看着老師是如何處理官場之間的事情的。
此時盧植見臻之站在那裏,也不說一句話,心想看剛才的樣子,這人和於都並非一路人,但究竟是怎麼樣的人呢,還得考察一下,便問道:“我們郡的糧食也不多了,你有辦法嗎?”盧植走近臻之,雙手插在腰間,凝視着臻之。
只見臻之沉思良久,向盧植拱手,隨後說道:“廬江的糧食有是有,只是不在官府和老百姓手裏罷了,在下方法倒是有,就怕大人不敢做。”
盧植一聽,便來了興趣:“哦?我不敢做?我倒要聽聽你有什麼辦法,說!”
“恕在下直言,在本縣有個豪強地主叫王三,此人依仗着自己的財力,在郡里又有關係,便為非作歹,驕橫跋扈,前幾年,本縣的一中年男子名叫陳亮,在路邊看了他家的牛一眼,他便讓人把該男子給活活打死了,還對外稱陳亮想偷他家的牛......陳亮可是家裏的支柱啊,沒了陳亮,他們家裏人又怎麼活,陳亮家人便把王三告到了官府,可縣令畏懼王三的權勢,便只讓王三賠了幾兩銀子,陳亮的家人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沒辦法便也就不鬧了,可後來王三懷恨在心,便乾脆把他家田地強行兼并了,從此陳亮家人也便成了流民,因畏懼王三的心狠手辣,怕他再次下狠手,就逃到了外地,現如今已杳無音信......”臻之說到最後是越說越氣憤,乾脆把王三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此時,盧植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以前在九江郡擔任太守的時候,便已經聽過這件事情,也因此意識到豪強地主對這社會的危害性有多大,只可惜正當他準備在九江郡向當地豪強開刀之時,這狗生的宦官便來向他索要賄賂,沒辦法只好辭職不幹了。今天他本已有此想法,見這臻之的想法和自己撞到了一塊,便對此人也暗自欣慰。不過初來乍到,並不知臻之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自己對他也不是很了解,萬一此人是王三一夥的,今日道出這事只是試探而已又該如何,‘利獨則敗,謀眾則泄’,當年陳蕃老太傅的死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嗎。此時盧植便盯着他的眼睛故意不明白地問道:“你的意思是?”
臻之忽然陰沉下了臉,說道:“我的意思是向他家開刀,收了他家的糧食;一來可以解決糧食問題,二來可以還廬江百姓一個安穩的日子;三來可以給陳亮家人一個公道。”
劉備此時看着眼前這個人,心想:是個狠角色,不過這個豪強地主哪裏是說抓就能抓的呢?自己在途中所見的豪強地主的田莊,各個都是堡壘,城防堅固,勢力龐大,實力雄厚,光靠幾個兵根本打不進去,即使最後打進去了,那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況且此時廬江郡還有南蠻入侵的外患存在,強行進兵明顯不是好的辦法,孫子曰,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這說明攻打城堡那是不得已才會用的手段。劉備素來知道老師痛恨豪強地主,本以為老師會問他該用什麼辦法,可沒想到盧植不疼不癢地說了句:“這件事本官自有論斷,你先下去吧。”
臻之見盧植如此這般敷衍,便以為盧植也畏懼王三,於是下跪義憤填膺地說道:“郡守大人莫非也畏懼王三之權勢,我雖不是大智大勇之人,但我深知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道理,想我在這位置上做了六年時間,看盡了豪強地主給百姓帶來的困苦和災難,以前郡守膽小怕事,我臻之只恨尋找不到為之真心效命之人,而如今盧大人您來了,您在九江郡的事情我也都聽說過,本以為今日能夠找到替老百姓出頭之人,可沒想到我臻之竟看走了眼,恕在下冒犯,既然不能替百姓做事,我也不想再尸位素餐了,在此告辭。”說完便摘下了官帽,置之於地,起身便走。
盧植見臻之摘下官帽要走,急忙拉住臻之說道:“臻功曹且慢,剛才本官只是怕你意志不堅定,便故作試探,本官也深知豪強地主的危害,只是本官對王三此人另有用處,你也不必着急,現如今南蠻未定,如若此時對王三開刀,外患未定又起內患,這不是雪上加霜嗎,本官得先對王三此人好好的安撫安撫,解決了南蠻再說。”
臻之聽了盧植的話,忽然明白了盧植的難處,外患還沒解除,此時如若對內患開刀,必將內外交困,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一時衝動,考慮不周,於是連忙叩拜道:“下官有眼無珠,剛才誤會了郡守大人,郡守大人有事但凡請講,臻之願效犬馬之勞。”
“恩,無妨!你先下去和於都處理糧食的事情吧,我也是剛剛到這裏,得先看看公堂書案上的公文再說,了解了解廬江郡近些年的發展狀況!”盧植眯着眼,看向門外,他此時已經在大腦里醞釀出了一個安撫王三的好辦法了,就等着實施。
【歸府】
“老爺,小姐回來啦!”李管家打開了門,終於到了。
蘇雪的車隊還沒到蘇府,下人就已經將消息告知了蘇雙,女兒的歸來自然是一件可喜可賀的大喜事,在賬房聽到消息的蘇雙立馬放下賬本,匆匆忙忙地從賬房中趕了出來,內心的喜悅已經使得他合不攏嘴,走起路來那都是奔奔跳跳的。
“爹爹,雪兒回來了!”蘇雪遠遠看到父親小跑過來。
“哎呀,雪兒回來啦,你怎麼才回來呀,可讓爹爹想死你了!”蘇雙看着眼前的分別多年的女兒,嵩山之行,蘇雪身上少去了以往的稚氣,多了未曾有過的成熟:“女兒長大啦,雪兒長大啦!”
蘇雙緊握着雪兒的手,高興地流出了眼淚,這麼多年來他就這一個孩子,蘇雪可是他的心肝寶貝,在他的生命力,蘇雪第一,金錢第二,對於一個商人來說,能夠將一個人看得比金錢還重要的,那這個人必定是他生命力不能或缺的一個人。
“爹爹,你哭什麼,雪兒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蘇雪拿出手絹,將蘇雙臉上的淚水擦拭乾凈。
“你這個丫頭,離家這麼久了,連封信也沒有,也不抽時間回家看看爹!”蘇雙牽着女兒的手往屋內走:“你看你現在這麼瘦,在嵩山那荒郊野嶺的地方,吃飯肯定連塊肉也沒有吧,這樣下去可不行,爹爹以後每天給你做山珍海味,讓你好好補補身子,把這些年沒吃過的都吃回來如何?”
“哎吆~爹,女兒在嵩山生活的挺好的,有青菜有肉,並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況且,這些年我在嵩山已經習慣了主吃素菜,你弄這些大魚大肉的,我反而不喜歡!”
“這......那爹隨你,你看你剛回來,就先回房間休息一下,自從你走了以後,你的房間我每天都叫人打掃着,裏面很乾凈,你先去休息吧!”蘇雙看着女兒,像個小孩一樣:“來人,帶小姐去休息一下!”
“是,老爺,小姐請!”在丫鬟的陪同下,蘇雪便和父親告退。
前些日子的積雪早已開始融化,在陽光的照耀下,滴答滴答,水順着屋檐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下雪不冷化雪冷,說得一點都不錯,此時的寒風一陣陣刮過,使得人們不由自主地將脖子縮進了衣領里。
“小姐,這麼多年不見,你真的是越來越美了!”小丫鬟看着蘇雪說道。
“你這丫頭真會說話,外表只是一張皮骨罷了!”蘇雪平靜地說道。
“不過在我看來,其實小姐你不光人長得美,心靈也是極美的,才貌雙全,家境也好,難怪段德公子對小姐這麼迷戀呢?”丫鬟笑着說道。
蘇雪聽了立馬站住了腳,轉身說道:“什麼段德公子?”
“小姐......小姐你還不知道呀?”丫鬟被蘇雪的驚訝給唬住了:“老爺聽說小姐要回來了,就到處託人為小姐說媒,段德公子就是當今司隸校尉段熲的公子段德,早年他父親在并州擔任刺史,他就聽說冀州蘇府小姐知書達理,國色天香,因此一直對小姐您是念念不忘,這次聽說您回來了,便備上了厚禮,託人前來說媒。”
“那爹爹呢,爹爹答應了嗎?”蘇雪此時緊緊握着手裏的手絹。
“老爺一聽說是司隸校尉的公子,自然很高興的答應啦,他說人家是名門之後,段熲又是“三獨坐”的司隸校尉,如果小姐嫁入到他的家裏,那小姐就將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蘇家的地位也自然會提高,小姐,你的命真好呀!”小丫鬟侃侃而談,以為蘇雪此時是太過於激動而不知所措,言語之中還帶有羨慕之意。
“這不可能,我要去找爹爹,他怎麼可以這麼狠心!”早已噙滿眼淚的蘇雪,此時撇下了這個小丫鬟,原路返回去找蘇雙去了。
“哎~小姐,小姐,你去哪兒?”小丫鬟現在才知道自己闖禍了,看着蘇雪頭也不回地走了,立馬跟了上去:“小姐,我錯了,你不要這樣,你這樣去老爺會打死我的,求你了,求你了!”
小丫鬟連哭帶求地跪在蘇雪的跟前,雙手不斷拉扯着蘇雪的手。
看着眼前的這個丫鬟,蘇雪停住了,她是無辜的,不能因為自己而讓她遭罪,只是爹爹也太狠心了,明明自己答應了的事情,又為何瞞着自己,再者,自己心裏已經有了人,又豈能容得下第二個人呢?
蘇雪無力地癱坐在了地上,用手絹捂着臉,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