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槍擊秀
()一夜的時間很快便在平靜中度過,第二天一早,還不到六點,潘宏進便被烏莉特塔從睡夢中叫醒,隨後,他將自己鎖在書房裏近三個小時。他必須好好將即將到來的演講預演幾遍,免得到時候臨場露怯。
時鐘剛剛擺過九點,烏莉特塔前來敲門,告訴他葉菲娜過來了,別墅區的警衛替她放了行,現在正在下的客廳里等着。
經過了近三個小時的準備,潘宏進感覺自己已經進入狀態了,前世作為一個富有經驗的會計師,他也曾經在某些培訓班上做過培訓講師,想必也不會出現臨時怯場的問題。
回卧室簡單的梳洗一番,潘宏進換上一套嶄新的制服,從上下來的時候,看到葉菲娜正端坐在客廳的沙發里喝咖啡,那副優雅的姿態令人心動。
也不知為什麼,看到她的第一眼,潘宏進腦子裏首先轉過的一個念頭,就是將她與特務分校的那些學員們作對比,對比的結果令他感覺驚訝,那些學員無論從姿色上還是身材上,似乎都和她相去不遠。如果說差別最大的地方,恐怕就是葉菲娜的身上多了一種誘人的自信,當然,她也更會打扮自己。
看到潘宏進從上下來,葉菲娜放下手中的杯子,上下打量着他,笑道:“準備的怎麼樣了,有信心嗎?”
潘宏進朝侍立在客廳一角的服務員打個手勢,示意她把鞋子拿過來,同時走到葉菲娜對面的沙發旁邊,滿臉沉思的回想了一下演講稿上的內容,臨了又從口袋裏將稿子掏出來,粗略的翻看一遍。
“沒有必要刻意按照原稿複述,”葉菲娜又將那杯咖啡端起來,也不喝,只是拿在手裏捧着,目光煞是有趣的端詳着他,慢條斯理的說道,“要想將你的構想表述出來,而且更生動、更富有激情,臨場的發揮才是最重要的,演講稿只能當做一個參照。”
潘宏進笑而不語,但心裏卻很認同她這種說法。政治家與官員的區別在哪?毫無疑問,僅看着一方面,政治家的臨場發揮與官員的照本宣科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
服務員很快便將一雙嶄新的皮鞋送過來,潘宏進把鞋子穿上,站起身跺了跺腳,說道:“走,去公園。”
“烏莉特圖什卡呢?”葉菲娜綴在他身後,臨出門的時候才看似不經意的問道,“我還想約她今天下午去喝茶呢。”
“她恐怕是去不了了,”潘宏進知道這女人是在責怪烏莉特塔躲着她,“昨天晚上她的PARTY開到快兩點,今天估計是要補睡的。”
葉菲娜淡然一笑,她可不是在責怪烏莉特塔躲着自己,而是在藉助任何一個可能的機會,挑撥潘宏進與烏莉特塔之間的關係,只是現在看來,這一次小小的挑撥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兩個人從別墅里出來,門前的甬路上已經停了兩輛車,一輛紅色的莫斯科人,一輛軍用吉普。莫斯科人是葉菲娜開過來的,她從台階上下來,直接就鑽進了車裏。
兩輛車一前一後的出了別墅區,先是沿着濱海林蔭道走了一段,繼而拐上斯維爾德洛夫大街。
潘宏進坐在吉普車的後座上,透過車窗瀏覽着兩側的街景,心裏卻在考慮着演講的細節。
差不多有二十幾分鐘的時間,吉普車行駛到恩格斯大街入口處的十字路口,前方紅燈亮起,負責開車的別墅區警衛放慢車速,緩緩將車子停在准停線的後面。
前方不遠處已經可以看到謝普琴科中央公園內蔥鬱的樹影,街道兩側也出現了三五成群、手裏拿着綠色小旗子的年輕人。路口對面的便道上,一輛警車停在交通崗亭的旁邊,兩個警察正靠在車邊上吸煙聊天。
潘宏進將目光從街道右側收回來,眯着眼睛,藉助前方的後視鏡朝後面看了一眼。
在車后不到四五米遠的地方,葉菲娜的紅色莫斯科人小轎車靜靜的停靠在那裏,隔着她一個多車尾,對面的行駛道上有一輛八成新的藍色拉達,隔着車前窗,可以看到車內的駕駛座上坐着一位年輕的少婦,副駕駛座上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
潘宏進深深的吸一口氣,將坐直的身子靠進座位靠背里,屁股順勢朝前一挪,身子滑下去一節,腦袋閃到了車窗的檔影後面。
幾乎是在同時,一輛灰色的嘎斯吉普車由南向北,從後方疾馳而來,轟鳴的馬達聲隔着很遠都能聽個清清楚楚。四驅的軍用吉普馬力強勁,奔行起來速度飛快。
今天負責給潘宏進開車的別墅區警衛顯然是個富有經驗的老兵,聽到後方傳來的馬達聲,他第一時間做出的反應就是看向後視鏡,一眼正好看到後面飛馳而來的嘎斯吉普正壓着公路中線疾行,開車的傢伙技術精湛,他駕車在公路上兩道車流之間穿行的遊刃有餘。
嘎斯吉普車幾乎是幾個呼吸的工夫便追了上來,離着潘宏進的座車還有不到兩個車位的距離。從後視鏡里,可以看到吉普車的車窗是拉開的,半支步槍的槍管從裏面斜着伸出來,正對着這邊。
“小心,有危險!”警衛迅速做出反應,他猛的一扭頭,朝坐在後面的潘宏進大吼一聲,同時探手從腰間拔出佩槍。
他這一嗓子剛剛喊出來,潘宏進還沒有做出反應,疾馳而來的嘎斯吉普車已經趕到,兩輛車交錯而過的時候,“噠噠噠”的槍聲驟然響起。
潘宏進乘坐的吉普車可沒有防彈功能,只不過槍手的槍法也的確是令人不敢恭維,儘管近在咫尺,可怒射而來的子彈連車窗都沒打上,幾乎是一股腦的全都打在了車門上。
“噠噠噠”的槍聲伴隨着“叮叮噹噹”的脆響,兩輛車一錯而過,右後方駛來的嘎斯吉普衝過准停線,闖過路燈,在十字路口上猛的右轉,後車輪在路面上滑行將近六七米,而後毫不停留的向西奔去。
反應機敏的警衛在嘎斯吉普車漂移拐彎的同時跳下車,雙手舉槍,對着它的車尾就是七發連射,但是很可惜,他畢竟只是警衛而不是神槍手,一通連射也只是在對方的車子上擦出幾點火星,並沒有能夠阻止對方逃逸。
這一場短促的槍戰發生的極其突然,對面崗亭邊的兩名警察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直到嘎斯吉普車帶着一屁股的白煙絕塵而去,他們才手忙腳亂的鑽進警車,一面發動車子一面通過無線電呼叫支援。
“尤里中尉同志,您怎麼樣?”警衛眼看着那輛吉普車迅速的消失在公路車流之中,憤憤的甩了一把手裏的佩槍,緊接着才想到了車上的潘宏進。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坐在車內後座上的潘宏進顯得異常冷靜,他抖抖肩膀,抬起原本垂放在車門扶手上的胳膊――出門時剛剛換上的嶄新制服,臂彎處的袖子上出現了一個明顯的破口,殷紅的鮮血正從破口處溢出來,看上去很有幾分觸目驚心的感覺。
“您受傷了?!”警衛嚇了一跳,他慌忙從工具箱裏扯出來一個醫藥箱,正準備打開箱子尋找紗布,一轉眼,像是突然察覺到了什麼,手上的動作也很突兀的定格在那裏。
他怔怔的愣了一會神,扭頭看向潘宏進,卻發現對方也正面色平靜的看着他。
就在這個時候,跟在後面的葉菲娜趕上來,她面色蒼白的從車窗朝裏面看一眼,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尤羅奇卡,你怎麼樣?”
“我沒事,”潘宏進仍舊看着前面的警衛,頭也不扭的說道,“至少現在還死不了。”
葉菲娜臉上的表情一滯,目光很自然的落到他手上的胳膊上。
街頭上短暫的槍戰引發了混亂,葉菲娜前腳趕過來,後面就有大批不明所以的人圍堵過來看熱鬧。潘宏進的話才剛說完,就聽到車外有人喊了一聲:“是尤羅奇卡!”
這一嗓子喊的調門很高,原本那些躲在路邊看熱鬧的人呼啦一下圍了上來,場面幾乎是一瞬間便陷入了混亂,喧鬧中有人在詢問剛才發生的事情,也有人在詛咒剛才的槍手,還有人在聲討敖德薩日趨混亂的社會治安。
前面的警衛遲疑了片刻,最終保持了沉默,他鑽進車裏,悄無聲息的將急救箱放回原處,而後手把着方向盤,輕聲問道:“尤里中尉同志,咱們還去公園嗎?”
潘宏進也不回答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塊綠色的布條,小心翼翼的纏在胳膊的傷處,這才伸手在警衛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示意他繼續開車。
吉普車重新發動起來,聽着馬達的轟鳴聲,圍堵在前方的人群自動的讓出一條通道,聞訊而來的警察不明所以,四五輛警車都停靠在公路對面,也沒人過來阻攔。精明的人似乎不難從這一現象中察覺到一點――戈爾巴喬夫的民主化改革並沒有為這個帶來什麼民主,他首先帶來的是**裸的無政府主義,這種思潮的泛濫預示着一個大動蕩時期已然悄然掩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