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番外一:龍城往事篇②
蘇禾沒有想到,在張慶民老先生髮病,張青黴沒來得及返回龍城的這段時間裏,幫張老太太跑前跑后伺候着的人竟然是秦苗兒,她的大學室友。
以秦苗兒之前收了張春花母親的錢就給蘇禾身上潑髒水的黑歷史,原先的蘇禾根本看不上秦苗兒的為人,可時間到底過去了十大幾年,原先看着嫩得像一朵水靈嬌花的大姑娘也變成了三十多歲的女人,這些年蘇禾見過太多貧窮引發的慘劇,所以對秦苗兒當年做的事情也多少有了些釋懷,談不上認可與原諒,只是不再覺得那種行為可憎,反倒覺得有些可悲。
被金錢役使的人,就算自己內心過得去,那也是命運的乞兒。
看着一身白大褂的秦苗兒,蘇禾淺笑三分,問,“你現在在龍城醫院任職?”
秦苗兒時常在報紙上看到這位老同學,同學聚會上聽得最多的也是這位老同學的名字,家裏買的很多東西也都是這位老同學鼓搗出來的,就算沒有當初那一段事,秦苗兒想忘記蘇禾也難,更何況當初那件事一直都像刺一樣扎在她心裏,她又怎麼會忘記?
“蘇禾,好久不見。”
秦苗兒看着有些瘦削,大概是醫院工作壓力太大的緣故,她的兩鬢已經生出了白髮。
她將手中的查房本放回辦公室,又趴在張慶民所住那間病房的玻璃窗上看了一眼,同蘇禾說,“能不能賞臉同我走走?”
“行。”
蘇禾讓三個孩子在走廊上等着,她同秦苗兒去了龍城醫院的紫藤花廊。
七八月里,紫藤花開得正爛漫,一陣陣幽香撲鼻而來,蘇禾與秦苗兒找了一處石質的長椅坐下,二人沉默了約莫有三五分鐘,秦苗兒這才開口。
“當年的事情是我的錯,我知道現在說道歉已經於事無補,但還是想同你道歉。”
“眼界決定格局,當年的十塊錢太多了,頂我一半個月的生活費,我家境一般,被錢迷了眼,一時鬼迷心竅,做了蠢事。”
蘇禾面色平靜,“都過去了。”
那是時代的悲劇,骨血相連的母子為了錢都能置兒子於不顧,更何況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室友關係'聽起來很親密,但實際上太無足輕重了,與親人關係自是沒法比,比陌生人肯定是要熟識一些的,但同一個屋檐下住那麼多年,怎麼可能沒有摩.擦?
如果室友關係處的好,那可能變成不錯的朋友,可如果處不好,那就是互憎互惡的仇人了。
秦苗兒聽到蘇禾輕描淡寫的回答,自嘲地笑了笑,“對於你來說,確實能揭過去,畢竟你這些年的經歷太豐富了,聽着就讓人羨慕,可我揭不過去。這些年,我心裏對你一直都有內疚,想來還有些魔怔。”
“當初《百姓日報》上刊登那一篇文章的時候,我還自欺欺人地想,是不是我們當年不做那件事情,你就不會被刺激到,會與我們一樣,按部就班地從龍城大學醫學系畢業,去一個不錯的醫院當醫生,一步步往上熬。”
“後來我想明白了,《百姓日報》上那句話有一定的道理,但更多的成分還是勵志與鼓舞人心。”
“你能走到現在這一步,靠的是你的本事,就算我們當初沒有做那件錯事,你也會站到這麼高的位置。歸根結底,你的成功靠的是自己的努力,與我們沒有任何關係,更不應該成為我們寬恕自己的借口。”
蘇禾眼角的肌肉抽了抽,忍不住問秦苗兒,“《百姓日報》上的哪篇文章?我怎麼沒有印象?”
“陳蘭芝女士寫的那篇《請感謝你的對手:如果不是他們逼了你一把,你都不知道自己這麼優秀!》,這篇文章在年輕人中的傳播力度很大,對新一代的年輕人產生了不小的影響,細數數,也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
秦苗兒站起身來,深吸了一口帶着紫藤花香的空氣,說,“既然你都不放在心上,那我往後也就不再作繭自縛,自己折磨自己了。我給你講講你離開龍城大學之後的事情吧,或許你會覺得無趣,但確實發生了不少事情,我想同你說說。”
蘇禾應允,“行。”
“當年你從龍城大學直接拿了醫學系的學位畢業,系裏原本是想將我們幾個全部開除的。那時候我們心裏還不服氣,畢竟不知道一名杏林國手到底有多大的能量,如今在這個圈子裏浮浮沉沉的時間長了,才知道十大幾年前,你的醫術就那麼厲害。我們這些人還在為專業基礎課頭疼的時候,你的水平就已經超過了給咱們授課的教授老師們太多……”
“後來東西都收拾好準備退學離校,處分也公告出來了,是張慶民老教授作保,給我們幾個爭取了一個‘開除學籍、留校查看’的處分,等到畢業那年,又是張慶民老教授幫我們幾個申請恢復了學籍,順利從龍城大學畢業,都找到了還算不錯的工作。現在想想當初做的事情,真覺得搞笑。”
蘇禾插了一句話,“慶民伯心好,不然當初也不會收容我在診所打工。在咱們那個年代,你們能考上大學不容易,做錯事確實應該受到懲罰,但開除確實太重了,慶民伯做的對。”
秦苗兒苦笑一聲,又說,“不談這些了,談談張春花吧,她當時那麼驕橫跋扈,自己不舒服就想讓所有人都和她一起受罪,現在也算是遭了報應,日子過得最差。不知道你來醫院的時候看到沒有,在醫院門口和一個又瘦又小地黑臉男人擺水果攤的就是她。”
“當年雖然她的性子差,人品也不好,但模樣卻是不錯的,現在再看,年紀和我們一樣,明明還不到四十歲,正是女人一生中最有韻味的時候,她卻活成了六十歲的樣子,那滿臉的皺紋……倒是良心發現了,她們家擺的水果攤是水果最好的,價格也實惠,大家都樂意去照顧她們家的生意。”
蘇禾愣了一下,“張春花她們家不是很有錢嗎?我記得是煤老闆來着,從她媽當時穿的衣服上就能看出來,走路都帶着保鏢的,怎麼可能把日子過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