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城中的亂象
張春花從蘇禾手中奪過假髮,胡亂地套在頭上,捂臉抽噎着跑出了宿舍樓。
蘇禾見整個宿舍的人都被驚到了,不冷不熱地安撫了幾句,同那名床鋪被波及到的姑娘道:“我把床鋪上的東西收拾一下,你去我床鋪上睡吧。”
將被褥卷好,搬放到銹跡斑斑的鐵皮柜子上,蘇禾循着記憶將要考試的書都收進帆布書包里,垮上包準備出門。
秦苗驚魂未定地問,“蘇禾,天這麼晚了,你到哪裏去?你到我床上來將就一晚上吧,咱倆都瘦,應該能睡開。”
蘇禾淡笑,秦苗倒是一個好心的。
“不用,我去診所睡,你們都早點歇息吧,明早還要考試呢。”
蘇禾必須去診所一趟,前世她就是同秦苗擠了一晚上,不料第二日張春花就搬來救兵,不僅給她扣了一個‘思想道德敗壞’的帽子,更讓龍城大學將她開除學籍,輕而易舉地毀去了她的前程。
甚至蘇禾還懷疑,她被綁架賣去大洋彼岸也是張春花一家在背後搗鬼作祟。
臨出門前,蘇禾腳步頓住,又轉身問了舍友一句,“你們都看得清楚,從住進這件宿舍開始,是誰先挑事,是誰主動欺負人的。”
蘇禾面若寒霜,冷風穿過宿舍門,嗖嗖地往屋裏灌,凍得那些舍友連連保證,“我們都知道,蘇禾你快點去診所吧,等診所的老大夫把門關了就來不及了。”
蘇禾點頭,轉身身離開。
宿舍內陷入死一樣的寂靜,過了好半晌,那個把床鋪安在蘇禾床上的姑娘才道:“其實蘇禾也挺可憐的。你們忘了報道的時候嗎?我們好歹還有人來送,蘇禾自己一個人來的,連床鋪被褥都是打欠條給學校佘的,更別說暖水瓶了。如果不是學校每個月給發補助,她自己還在診所里打工,哪能將東西一件一件置辦出來……張春花就是仗着有個當老闆的爸媽,專門瞅窮人欺負。”
秦苗睡在上鋪,一抬頭就能將宿舍里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她盯着熱氣還沒完全散盡的床鋪看了好一陣子,幽幽道:“蘇禾雖然做事凶,但沒人惹她的時候,她凶過誰?之前每次考試的時候她還把筆記本借給我們看呢……”
有人開了這個頭,六個姑娘紛紛打開話匣子,你一言我一語,一面抱怨張春花,一面同情蘇禾,越聊越不覺得困,而這個時候的宿舍樓隔音效果又特別差,有一個屋子聊天,樓上樓下左鄰右舍都別想睡。
若是擱在一般情況還好,說不定隔壁屋的還會趴在牆上聽幾句,順便插幾句話,可第二天就是最後一堂課的期末考,哪有人敢熬夜?
談到張春花的不講理,每個姑娘都有話講,越說越生氣,原本還壓着一些的嗓門也徹底放了開來,逼得睡在她們樓下的姑娘拿着拖把桿站在床上頂了好幾下天花板,六位姑娘才意識到自己擾民了,‘哎呦’幾聲,趕緊蒙頭睡覺。
被六人惦記的蘇禾到了診所時,老大夫張慶民還沒睡,正點着燈伏在書桌上看醫案。
張慶民見蘇禾頂着一頭雪進來,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老花鏡,問蘇禾,“你明天不是有考試么?大晚上不睡覺,跑我這裏來作甚?”
蘇禾將暖水瓶放下,實話實說,末了,她問張慶民,“慶民伯,能讓我在診室里將就一晚上不?我明天考完就來診所里幫忙。”
張慶民笑笑,“睡什麼診室,直接去我閨女那屋睡去,素丫頭在國外念書,前兩天託人帶消息回來,說今年學業重,過年沒法回家,她媽剛才還在罵呢,好好的閨女就養成了洋鬼子,連過年都不回來了。你安心歇息一碗,明早我讓素丫頭她媽給你熬一碗醒神湯,讓你頭腦清清爽爽地去考試。”
素丫頭是張慶民家閨女的小名字,大名叫張青黴,大小名合在一塊兒就是青霉素,一聽就知道出身在什麼人家。
蘇禾道謝,拎着暖水瓶,踩着狹窄的木樓梯登上二樓,往張青黴的那屋走去,聞着一陣焦糊味,鼻翼動了動,探頭問張慶民,“慶民伯,這葯炮製的火候有些過了,趕緊收了吧,再炒一會兒就不能用了。”
張慶民放下手中的醫案,急急忙忙地往後院跑去,不一會兒,他的吼聲就傳進了蘇禾的耳朵。
“你個不中用的老婆子,讓你幫我炮製一下藥材都能炮製得睡着,幸虧蘇丫頭提醒我,不然這鍋葯就要被你炒廢了。”
老太太不服,“行,我不中用,你來!我去問問蘇丫頭吃過飯了沒?鍋里的米粥還有呢,如果她沒吃的話我去給她熱一熱。”
蘇禾坐在書桌前,將書攤開,開始溫習內容,雖說曾經學過,但是她被賣到大洋彼岸那麼多年,後來又被那鑰匙弄得渾渾噩噩,不知道經歷了多少世,之前學的再好也全都忘了。
《醫用物理學》
一頁頁地翻過,比照着筆記本,蘇禾一目十行地將課本看過去,驚訝地發現腦子好像比前世要好使了許多,只是根據課本里的文字稍微一想,腦海中居然會出現相應的影像,甚至連課本中提到的一些醫學器材都能想到。
“莫非是在哪一世干過這個行當?”
蘇禾皺着眉頭想了半晌,什麼都沒有想起來,她在藥王山待得時間太漫長,之前經歷的很多事情都被時光沖的七零八落,零零碎碎。
書看了沒幾頁,蘇禾突然警覺地往窗戶那邊看了一眼,厚重的窗帘拉着,什麼都看不見,但是蘇禾相信自己的感覺不會有錯。
走到窗前,將窗帘掀開一條縫,側着身子往樓下看去,只見幾個男人正隱在夜色中對着一個麻袋拳打腳踢。
老太太推開門走了進來,見蘇禾正站在窗戶口往外看,神色微變,連忙道:“趕緊將窗帘拉上,別讓外面的人看見了。”
蘇禾鬆開提着窗帘一角的手,見老太太手中端着一口小鍋,走路時有點跛,連忙道:“不用您麻煩了,我在學校食堂吃過。您的腿怎麼了?”
“沒什麼,年輕時落下的病根,一到雨天雪天就膝蓋疼,等天氣放晴就好了。近些日子路上不太平,有不少人從南方搗騰了東西過來,地痞流.氓知道那些人有錢,搶了人家的錢還要套麻袋打,診所已經接待過很多被打的商人了,外面指不定又是哪個倒霉蛋被打了,一會兒讓你慶民伯出去看看,能搭救就搭救一把,這大雪天的,若是咱診所里不管不顧,能不能活過今晚都兩說。嘶……這惹人厭的雪,究竟要下多久,再不停我連路都不能走了。”
老太太用拳頭捶打着膝蓋,臉色不大好看。
蘇禾又往窗帘那邊看了一眼,她心裏像是長了草一般不舒服,同老太太道:“伯母,您先歇息一下,我下去給您拿個暖手袋上來敷一會兒,我記得好像在書里看過一個治腿寒的方子,等我看看診所里的藥材能不能湊齊。”
老太太聽到蘇禾說有治腿寒的方子,原本還有些希望,可是一聽到‘藥材’兩個字,瞬間就泄了氣,“中藥能管啥用?現在都流行吃西藥,那大作家不是還說了么?中藥就是人血饅頭。”
蘇禾:“……”藥王山的藥材吃了還能長生不老呢?藥材怎麼就不管用了!
這不是在質疑她一代葯皇的能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