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重生悲劇發生前
龍城大學,醫學系學生宿舍。
蘇禾雙目無神地躺在床鋪上,盯着上鋪那坑坑窪窪的床板發獃,眼角掛着淚痕,壓在頭下的枕巾濕了一大片。
宿舍門被打開,幾個衣着樸素的姑娘頂着一頭雪花,一手抱着書本一手拎着暖水瓶走了進來,走在最前面的姑娘扯了一下燈線,宿舍瞬間亮堂起來。
其中一個梳着麻花辮、穿着一身靛藍色夾襖的姑娘放下書後,往蘇禾這邊看了一眼,隨口問道:“蘇禾,等明天考完最後一門,這學期就該放假了,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家?”
蘇禾眼珠子動了動,沒有回答。
另外一個打扮略顯花哨的姑娘插嘴道:“秦苗兒,你拿熱臉貼人家冷屁.股幹什麼?人家考試閉着眼睛都能拿前幾,咱可沒那本事!安安心心複習,咱可沒有人家那天才的腦子,一邊談戀愛一邊學習都能拿好名次。你別看人家蘇禾被周慶華甩了之後整天頂着一張死人臉,明年開學人家准能拿系裏的獎學金,那可是二十張大團結呢!捨得請你吃一碗面?”
說話的人是宿舍里的另外一人,張春花,別看名字起得土,但這姑娘是城鎮戶口,手裏有點閑錢,人也愛折騰捯飭自己,再加上那張臉蛋還算端莊喜氣,在醫學系裏也算是‘系花’的存在,向來就與蘇禾不對付。
其他幾個女生知道蘇禾的脾氣,別看現在蘇禾一聲不吭,那多半是蘇禾心裏難受懶得搭理,如果蘇禾還嘴了,這倆人今晚准能掐起來。再想想蘇禾那打小就干農活練出來的力氣,她們想拉架都拉不住,只能趕緊打圓場。
“蘇禾,茶爐房快關門了,你怎麼還不去打水?趕緊去,這天氣冷得要命,你若是明早沒熱水喝,去了教室連筆都捏不住吧!”
住在蘇禾上鋪的秦苗是一個熱心的,也不管張春花怎麼說,反正該提醒的她都會提醒到,只是蘇禾聽不聽得進去她就不管了,見蘇禾慢吞吞地起身,秦苗便拿出筆記本來,安心坐在蘇禾的床鋪上複習。
蘇禾拎起空空蕩蕩的暖水瓶,回頭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月份牌,手僵了僵,打開宿舍的門往外走去,沒人注意到蘇禾手中攥着的那枚黑乎乎的鑰匙。
臘八將近,一到下午龍城就會開始飄雪,冷風嗖嗖地吹,凍得蘇禾打了一個擺子,她總算是徹底清醒過來。
她回來了,回到了日思夜想的故土,只是時間上似乎存在一定的偏差,她回到了還沒有被拐賣前。
一九七九年一月剛開頭,如果折成農曆的話,應當是一九七八年臘月初,她考上大學,墮入無邊噩夢的那一年。
蘇家重男輕女,沒人願意供她上學,偏生三叔蘇衛國家在收麥子前生了一個小子,大人懷孕的時候吃不飽,小娃娃怎麼可能健康?
蘇禾那小堂弟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還未滿百日就把大半家底掏空送給衛生所了。當然,被掏空的不只是蘇衛國一家,而是整個蘇家。
唯一沒受影響的,估計就是蘇家老太太給捧在心尖上的小閨女蘇秋菊準備的那兩箱子嫁妝了。
蘇秋菊比蘇禾大不了幾歲,只不過同姓不同命,蘇秋菊上面有三個哥哥,屬於蘇老太晚來得女,打小就受寵,比蘇秋菊小几歲的蘇禾都得伺候她,打個洗臉水倒個洗腳水是常事。
蘇禾她爸蘇建國是蘇家長子,娶了蘇禾她.媽李淑芬后,育有獨女,也就是蘇禾,在蘇禾後面倒是又有過幾個孩子,只是一直都懷不穩,往往沒到月份就沒了,前些年好不容易保下一個男娃來,結果落地后沒半年,那小娃娃就早夭了。
蘇禾也因此被視作命硬克人的掃把星,就算她讀書厲害,那也不受家裏人的待見,除了她親爸親媽之外,幾乎所有人見了她都是繞道走。
蘇禾爭氣,在高考剛恢復后就飛出了大石村那個山旮旯,成為了外人眼中前途無量的大學生,可個中辛苦旁人哪能看得到?
就拿錢說事,蘇禾上大學時一共帶了五塊錢,這還是她一哭二鬧三上吊爭取來的,她媽拗不過她,偷偷塞給了她五塊錢,沒等天光大亮就把她送出了村子……後來還未等她來得及回家就被拐賣了,她被賣到了大洋彼岸,成為大肚子白皮豬的消遣,若非大肚子白皮豬向她賣弄這枚從某處文明遺迹中盜得的鑰匙,她也不會成功脫身。
蘇禾還記得從大肚子白皮豬手中接過那枚鑰匙時,鑰匙突然華光大放的場景,還有那大肚子白皮豬滿臉的震驚與那顫着嗓子的一聲‘哦買噶’。
……
蘇禾將暖水瓶放在一邊,蹲下身捧起一捧雪來,將鑰匙放在雪中蹭了蹭,發現鑰匙沒有任何反應,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起身縮着脖子往茶爐房走去。
那枚鑰匙中暗藏玄機,會將她的靈魂隨機注入到不同世界的不同人體內,恍若是在做夢一樣,不過是打一個盹的功夫,她就能過完一個人的一生,她已經數不清究竟經歷了多少次截然不同的人生,忘記經歷了多少次悲歡離合……
蘇禾只記得上一次,她魂穿在了一個名叫藥王山的地方,那裏的人都會飛,種植的藥草時間長了之後還會修成精怪,口吐人言,她從藥王山雜役做起,一步步苦熬,步步高升,最終成就一代葯皇,卻死在了天雷之下。
想起那漫天遍佈的電蛇,蘇禾就心有餘悸,就連她那一世的師父都說雷劫有些恐怖,想來是老天爺看不慣她這個異世來的魂魄順風順水,決定給她一個天道毀滅。
……
四下無人的雪地里,蘇禾閉上眼睛,用心感受着龍城醫科大學內的一草一木,待她確定在藥王山學到的本事仍在之後,總算鬆了一口氣。
有本事傍身,她這一世定然不會受任何人的欺辱,更不會讓悲劇重演。
“喂,同學,你到底要不要打水?如果你不打水我就把茶爐房上鎖了!”
一道白慘慘的手電筒燈光打在她臉上,蘇禾連忙快走了幾步,同負責管理茶爐房的老大爺道過歉后,趕緊打水。
茶爐房的老大爺見蘇禾頂着兩隻腫成核桃的兔子眼,也沒多責備,只是叮囑蘇禾下次打水的時候來早一點,剩下的水雖然是燒開的,卻已經不再滾燙了。
蘇禾回到宿舍樓時,還未走到門口就聽到了她舍友的編排。
張春花陰陽怪氣道:“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就她那窮酸樣還整天驕傲的像只野山雞。周慶華是什麼樣的人?人家爸媽當年可是大教授,是她蘇禾能夠高攀上的?一個從山旮旯里出來的土包子,真不知道她有什麼好牛氣的,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大學生去小診所打工的,她家究竟窮成什麼樣了?”
宿舍里附和張春花的沒有幾個,畢竟張春花一句‘土包子’就把宿舍里的其他七個人全都罵了進去。
張春花見沒人搭理她,心中越發不高興,捧起搪瓷缸子來喝了一口水,發現是涼的,整個人就炸了,彷彿全世界都在同她作對。
“嘩……”
一茶缸涼水潑在了蘇禾的床鋪上,嚇得正坐在蘇禾床鋪上複習的秦苗滿臉驚悚地跳了起來,“張春花你瘋了,你拿涼水潑我幹什麼?”
張春花不以為意地翻了一個白眼,“你如果坐到自己床上看書,我能潑到你?”言外之意,她就是故意往蘇禾的被褥上潑水。
門外的蘇禾一臉冷笑,掂了掂手中的暖水瓶,推開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