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林進成走後，我的天空徹底黑暗下來。

我知道，他不會再來這裏，因為他要回去跟他心愛的女人歡歡喜喜迎接一個新生命的到來。

星星的死，我的“瘋”，對於林家來說，不過是一個短暫的風波，很快，他們就會有新家的和樂融融，那個時候，林婉婉會用林家女主人的姿態，回首過去，感嘆自己的成功。

她可真是高明，真是心思算盡，也許從很久很久之前開始，她已經蓄謀着今天的一切，那麼小的年紀，卻有這樣狠毒的心機，怪只怪我引狼入室，人鬼不分。

身旁的人還在做各色各樣奇怪的舉動，我則是靠在牆角，一整天都一動不動。

也許終有一天，我也會成為他們其中的一員，變成真正的瘋子，瘋瘋癲癲、凄凄慘慘地過完這一生，高牆之外，林進成和林婉婉享盡富貴安寧。

老天爺可真是不公平，我沈韻自認為人厚道，從未有過害人心思，卻遭此劫難，難道我下半生就要在這瘋人院度過？

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

夜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半點睡不着。

約莫一點多鐘，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叫喊，我一驚，然後猛地坐起身。

很快，我看到了漫天的火光。

院裏起了火，而且今天的風大，火勢漸漸一發不可收拾。

被吵醒的那些病人有的在狂歡跳舞，有的鬼哭狼嚎地喊救命，只有我站在門口，看着似是要將一切燃燒殆盡的火苗，陷入了莫名的沉思。

也許是老天爺聽到了我的心聲，也覺得對我有所虧欠，在絕境之時，放出了一線生機。

當然，在生機的對立面，是徹底的湮沒死亡。

與其暗無天日地活，倒不如搏這一次，成功了，算我走運，輸了，也不過是坐實了輸家的名號而已。

我淡淡笑了笑，眼裏映着竄天的火焰，心裏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

日後，關於這一天的記載是這樣的，精神病院突失大火，院裏沒來得及逃出來的病人死傷大半，另有一人失蹤，偌大的醫院成為了一座廢墟。

但世上的奇聞異事無數，這個小插曲也很快被所有人忘卻。

只有我忘不了。

我忘不了，那一天我鑽進火海，忍着灼傷的刺痛拚命向外逃的一幕。

也忘不了，當我逃出生天，體力不支倒在河邊，奄奄一息的絕望。

更忘不了，我伸出露出累累白骨的雙手，努力摳挖地面，指甲盡斷，以此來保持清醒，努力活下去的信念。

林進成，林婉婉，我曾經發誓，只要我沒死，這輩子，我就要你們付出比我慘痛百倍千倍的代價。

我活下來了，哪怕我容貌盡毀，嗓音不復往昔，我還是活下來了。

從今往後，有我在，你們的每一天，都將會是無間地獄。

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