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軍令
王厚這兒什麼都新奇,溫暖的火炕,厚實的羽毛衣,就連肉似乎都比別人家好吃一些。
一直到宋代才有的大鐵鍋提前穿越到了礦場各家各戶的煤爐子上,昨晚就屠宰好,掛在棚子裏排了一天酸的新鮮豬肉被剁成一個個小塊,加上醬油,醋,鹽巴扔到鐵鍋里煮的直冒油花,這些天光吃干饅頭就這鹹菜了,撲鼻的肉香勾的那些移民無不是口水津津。
可惜,只有壯丁有份上桌,老弱婦女還是只能在一邊眼巴巴的看着,祈禱着一會兒能從鍋里分一點肉湯蘸着黑饅頭,稍稍改良下枯燥的口味。
幾個營養不良餓的乾瘦的孩子不住的在一邊咬着手指,幾個姑娘家摟着她們,亦是不住的咽口水,那一雙雙眼睛渴求的模樣,看的王厚差不點沒心軟大手一揮人人有份了,不過終究他還是忍住了這份衝動,看着王杆子帶着家丁們把老人孩子驅趕到了一邊。
這畢竟是殘忍的末世,物資有限,如果今天他善心一發,人人有份,不說根本撐不了幾天,他又拿什麼去激勵應徵入伍的親兵部曲冒着生命危險為他品死廝殺?他要掛了或者無功,這麼個幾千人的小團體到頭來終究還是得散了,到時候他們不見得比在留縣時候過的更好。
當頭的有時候就得有這股狠心!
一共六百多個壯丁,牛家村與趙家村的都被刨除在外了,他們在為曹總為佃時候,能當兵的苗子都被挑走了,剩下的都是歪瓜裂棗。
在那些隊長村正帶領下,一群群給王厚這個黑煤窯老闆挖煤挖的臉上手上黝黑的壯丁漢子們咽着口水依次進了桌席坐下,桌子最前面,照理搭了個土檯子,今個算個大日子,王厚給自己也弄了件盆領的鋼鱗甲,步伐沉重的都咣當咣當響,曹紅節也跟過來抽熱鬧,小臉死板的滿是嚴肅,不過就算在她和王福陪同下,登上台的王厚看着下面六百多雙眼睛瞄着自己,依舊直感覺發暈。
還好,這個時代他屬於士族,在那兒閉嘴裝威嚴就行,說話自有管家王福來說,不愧是專門培養出的管家,老傢伙比王厚更像領導,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眼睛,他是毫不怯場的昂聲高嚷起來。
“汝等有幸,家主甄選部曲親兵,得選者,衣食主上供養,兩日一肉,家小主上照料,祖宗牌位可入我祠堂,享我供奉,月錢一百!”
這待遇說實話真沒別家的好,像那些大地主,身邊拚死拚命的親兵,都是家給十畝田,免稅,不過王厚加上山田也不到五千畝,還得有一半上繳給曹總,這麼分他就沒地了,所以只好額外加錢。
可就算如此,這待遇也是這個是時代少有的高待遇了,相當於後世月薪一兩萬還交五險一金那種,而且還是他們唯一改變命運的方式,王福說完,一群粗漢壯丁眼睛全都亮了起來。
“今日朝食,主上賜肉,朝食后奔五十里,先繞牛首峰迴返者得選!來啊!上肉!”
王福的沉悶吼聲中,那些勾的人口水直流的大塊紅燒肉合著饅頭終於是端了上來,有人立刻忍不住抓起白面饅頭就肉狼吞虎咽的,可絕大部分人卻是忍住食慾,細嚼慢咽起來,這已經是第一道考驗了,一會兒就要二十五公里長跑,要是吃的太飽,跑不了多遠就得吐了趴下了,現在控制不住食慾等於直接把機會讓了出去。
有心者稍稍填了填肚子就已經向北出發,也有沒那勇氣當兵的乾脆放開肚皮往死了吃,壓根就沒有出發的意圖,十幾分鐘,除了這些自甘墮落的一百來個,絕大部分已經是奔了出去,看着雪地中一個個狂奔的小黑點,王厚是情不自禁的的捏起了下巴下的小鬍子。
這些即將是他在戰場上生死依靠的親兵部下了!
…………
二十五公里疾馳,比後世軍隊中跑拉練還要多五公里,這個時代人營養還遠比不上後世,這對絕大部分人的確是個極限,大約早晨七點出發,上午第一個回來的已經十點多了,然後人零零星星的往回趕,到十一點時候,才回來二百四十來個,不過到了這時候,王厚已然下令在單獨拉出來的小軍營外拉起了木頭,把口封了上。
這個時間還返不回來的,不是體力不行就是意志有缺陷,哪種都不適合上戰場。
儘管寒冬臘月,先回來這二百多號壯丁卻依舊一個個大汗淋漓,頭上的熱氣在寒風中都化作一片片白霧在天空中漂浮着,雖然一個個都是氣喘吁吁,不過這些人臉上無不是浮現着欣喜與慶幸,滿是亢奮與狂熱的張望着土檯子。
這一次王厚也終於自己說話了,站在土檯子上,他是面色嚴峻的掃視了一圈兒,旋即聲音一下子也高昂了起來。
“恭喜諸位,闖過了第一關,一隻腳已經踏進了本將的親兵營,能從六百多人中脫穎而出,汝等都是佼佼者,老爺我很欣慰!”
“現在,你們在此等候,本老爺回城取來戶籍簿,為你們錄入軍籍,日後大家就都是我王厚的親兵了,以後我與汝等沙場生死相依,建功立業!”
“屬下遵命!”
現在正是心氣兒十足的時候,二百四十幾個小夥子整齊而嘹亮的猛地一聲回應着,聲音震的屋頂都是嗡嗡的,聽的王厚也是滿意的點點頭,轉身向土檯子下走去。
然而沒走兩步,他卻是再一次回了來,又是嚴肅的補了一句。
“我未回來之前,不得離開!”
“遵命!”
再一次得到回應之後,王厚這才真的轉身而去。
後續跑回來的都被王杆子幾個攔在了單獨劃出那一片當做軍營的小草房外面,有的人催頭喪氣坐在地上,有的嚎啕大哭,有的還不甘心的在外面嚷嚷着,還想往裏擠往裏混,可卻被王杆子幾個拿着大棒子毫不留情的打了回去。
相比於這些同村同鄉,這些入選的是得意的胸脯挺得直直的,腦袋都快昂了起來。
然而,好景卻是不長,似乎是沒選上的重在參與獎,上午還剩下一大半的饅頭豬肉又被王福命人拿了出來,招呼着落選的壯丁去吃喝,圍着外面的桌子,一群漢子吧唧吧唧的啃着肉,就算婦孺孩子,這會兒也管的沒那麼寬了,相熟的也可以打一碗肉湯回去就這黑饅頭吃喝着,吧唧吧唧的吃飯聲傳到小軍營中,聽着開飯的聲音,跑了一上午又累又餓的這些壯丁開始吞起了口水。
“老爺怎麼還不回來?”
有忍耐不住的離開了隊伍,溜到了門邊上向王杆子詢問着,不過拎着一根大棒子,王杆子是吹鬍子瞪眼的嚷嚷着:“老爺何去何從,我等奴僕如何得知!滾回隊伍去!”
碰了個釘子,那些出來問的悻悻然的縮了回去,然而,沒過多久,揉着咕嚕咕嚕直叫的肚子,一個小子鬼頭鬼腦左右張望了兩眼,旋即躡手躡腳從隊伍邊上鑽了出去,順着木頭杆子底下就遛出了軍營,到了飯桌子邊上抄起個饅頭,也跟着吃的滿嘴流油大快朵頤起來。
眼看着這小子做了榜樣,站成方陣的隊伍就是一陣騷動,不到一兩分鐘,又是些人偷偷溜了出去,,走的人多了,甚至欄杆邊沿都有些絡繹不絕了,可是負責看門的王杆子僅僅眼睛往外瞄着,對裏頭壓根不聞不問。
混了頓飯,吃的油光水滑第一個小子又是原路溜了回來,王杆子同樣也沒管。
不過還是有一百多號木訥的釘子一樣待在原地。
今個算是禮拜天了,所有壯丁放假一天,有的吃飽了喝足了就回去暖和炕頭睡覺去了,居然還有的帶着相好的鑽起了稻草垛,還有些人待在欄杆邊上對着裏面指指點點着聽着一聲聲議論聲,裏面那些壯丁明顯也跟着心痒痒了起來。
還是那個最先帶頭的小子,再一次鬼頭鬼腦張望兩眼,再次順着那個門欄口滋溜一下子鑽了出去,不遠處草垛底下,一個年輕姑娘是巴眼張望着,倆人一塊兒也是迅速消失在了一個大稻草垛中。
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看着王杆子壓根不管,又是一溜溜的人從軍營里鑽出來,有的回家睡覺了,有的則是親朋好友那兒吹起了牛皮,幸虧現在日子過的還挺苦的,不然估計小酒都得架上。
本來走的就已經夠嚴重了,下午居然又飄來了一朵烏雲,雪花忽忽悠悠的向下撒着,本來又餓又累,身上還被汗水打濕的壯丁們就更堅持不住了,大片大片的人溜走着,二百四十人,最後等候在軍營中就剩下八十來個了。
“老爺今個應該是不會回來了!都回家吧!”
黃昏十分,說著這不知道被說了多少遍的話語,又是個三十齣頭的漢子嘆息着從小軍營的木頭杆子下面鑽出來,誰知道這功夫,一陣急促的馬蹄子聲音猛地就從山腰傳了來,帶着虎豹九騎,王厚是行色匆匆狂奔了回來。
這下可炸了鍋了,村聚落里,反應過來的壯丁爭先恐後向回跑着,剛剛轉出杆子的三十來歲壯丁也是回頭就想鑽回去,可沒等他進去,腦袋就結結實實挨了一棒子,這次王杆子等十幾個王家家丁可沒慣着他們了,棒子一橫,敢靠過來的就是一頓亂打。
“老爺!小的是王力巴,小的第一個跑回來的啊!老爺開恩,放我回去吧!”
捂着腦袋,眼看着王厚面色陰沉的進了軍營,那個臉上還帶着黑唇印的小子抓着杆子急切的大聲叫喊着,別說這一句話還真讓王厚回過頭來,臉黑的猶如下雨,他是陰森的喝問着。
“本老爺臨走之前,下達的什麼軍令?”
“一天時間尚且不能忍,我又如何指望你在千軍萬馬之前為我披堅執銳,勇往向前?小子,你不適合當兵,回去老實幹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