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美
來瑱青筋暴動,手在抖,心在跳,怒火點燃了手中的陌刀,可他也在猶豫到底該不該殺了這個王八蛋,怒然道:“畜生,你做下的好事?”
李崢感受到迫人的威脅,儘管對手的暴怒來的毫無徵兆,猶疑片刻道:“冤有頭債有主,某如何得罪的壯士,請指教。”
“哼!這話倒不假,想必是你干下的惡事多了,究竟數不清有多少仇人之故,”來瑱凶光睒睒,又道,“那我就讓你死個明白,你還記得兵部盧侍郎盧公和他家公子嗎?”
話語擲地有聲,接下來應該是空氣仿若凝固,電閃雷鳴一般“啪嚓”一響,李崢瞳孔放大,顫顫巍巍大叫:“啊!英雄刀下留人,害他們實屬我迫不得已呀,好漢饒命!”
估摸來瑱也是這樣想的,可是……這一切假設沒有發生,因為此“李崢”非彼“李崢”,只見李崢輕輕地“啊”一聲,像是對方認錯人一樣,很平靜,很迷惑,然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因為他在努力調出“原體”的記憶。
“盧侍郎?……盧俊義?不不,肯定不是,那是……”他喃喃自語,可卻被來瑱聽到,反以為他裝糊塗,將刀往他肩膀上使勁一按,怒道:“畜生,敢給老子裝傻?”
李崢愁眉苦臉地道:“好漢,我不是裝糊塗,我是真糊……噯?想起來了,想起來了……”他真的從“自己”的記憶庫中調出了關於兵部盧侍郎的記憶。
原來盧侍郎叫盧淳,此人文武雙全,曾跟隨大將軍王忠嗣征討吐蕃,屢立戰功,深得皇帝賞識,后被王忠嗣舉薦為兵部侍郎。可偏偏時任宰相的李林甫妒賢嫉能,且打聽到皇上有意提拔盧淳入職尚書省。
李林甫本就是王忠嗣的對頭,是故也將盧淳視為政敵,深怕將來盧淳樹大根深后成為心腹大患,便想盡辦法加以陷害,後來找到一個機會,李林甫便指使手下酷吏吉溫上奏一本,說盧淳打算為已經死去的王忠嗣報仇,暗中勾結太子的人企圖殺害宰相,再圖謀不軌。
皇帝信以為真,但並沒有同意李林甫欲處斬他的主張,只將盧淳貶去漢陽當太守。李林甫見直接除掉盧淳的計謀沒有得逞,便派兒子李崢一路尾隨至漢陽,尋機買通地方官員,將盧淳和他的兒子盧青雲毒死在家中……
“怎麼會這樣……不該、不該。真是個混球,我怎麼附身到一個混球的身上了,命背呀,穿過來就結仇無數,靠!”隨着回憶的深入,李崢的臉上也陰沉了下來,他只一個勁的搖頭嘆息,又疑惑道:“可是,我不懂盧侍郎一家慘遭陷害,又和好漢有何干係?”
“慘遭陷害?說得好,就是遭你的毒手,你居然如此大言不慚!”來瑱氣鼓鼓地道,“那我來告訴你,你我都是羽林軍中出來的,想必都清楚羽林軍的兵都是皇上親信的良家子,或是親信大臣舉薦的良人世襲為軍。
我來瑱自幼家貧,后拜師習武,與盧家公子盧青雲是同門師兄弟,也是拜盧公舉薦才得以到羽林軍中效力。盧公一向待我不薄,視同親子,如今卻被你殘害,你李崢和你那死了的賊爹就是我來瑱的仇人,還不拿命來!”
“別!等等等等……”李崢眼看他要動手,慌忙制止道:“可……可我不是……,我和那個李崢不一樣,我……俗話說‘浪子回頭還金不換呢’,是不是,你怎麼能找我報仇呢!”邊胡言亂語,邊緊緊握住電棒。
李崢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用,總不能告訴他自己是後世穿越來玩的,過去罪該萬死的李崢死了,自己只是轉世的新李崢,說了他也不信,反而被當成神經病,那就管不了那麼多了,自己沒責任替李崢背鍋,小命要緊,我先一電棒電翻了你這個英雄好漢再說。
正當李崢要抽出電棒時,遠處一個急切的喊聲傳來:“住手!住手!來大哥,不要!”二人尋聲一看,只見黑壓壓跑來三四十號人,老老小小都是村寨里的村戶,喊話的正是陳喚兒。
李崢猛鬆一口氣,才將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回去。陳喚兒跑了過來,一把揪住來瑱持刀的胳膊,急道:“來大哥,你別這樣,他是好人,你怎麼能這樣對他?快……快把刀放下!”
來瑱見了陳喚兒,臉上的凶神才漸漸褪去了,“哼”一聲,把刀收回,道:“他是好人?連名姓都是假的,你自己問問他是誰,曾干下些甚麼事!”
陳喚兒不解,盯着李崢道:“張五郎,你究竟是誰?”
李崢眼瞅着村民們都圍攏過來,還有阿牛、妹琴和小夥伴們,大家“嘰嘰咕咕”嚷嚷一片,有的會漢話,大多說的是濮夷話,雖然聽不懂,可能感覺到所有人都在指責來瑱,幫助自己。
李崢道:“都別吵了、別吵了!我不姓張(其實姓張也沒錯)我的真名叫李剛,哦不,李崢。”
……
是夜。
村落里。柴火燃起來。村民們圍成幾團,載歌載舞。
一來是歡慶重病的人康復了,再者,便是答謝“神醫”李崢。大伙兒商量也別挨家挨戶的請他吃酒了,乾脆聚攏一處,盡情一夜。
碗盤擺在地上,筷子就是折取的樹枝削了皮,酒都是自家釀的米酒,好菜就是阿牛家從鄰村討來的臘肉、村民們野地里採的魚腥草、自家農田裏的大白菜、河裏打撈的鮮魚、不多的些腌肉、還有一木桶白米飯。
憑李崢有限的歷史知識他也知道,西南地域好多少數民族其實很早以前就是種水稻的高手了,比如後來的布依族、壯族、苗族,都享有“水稻民族”的美稱,只是當下這些民族並沒有被細分,更是被朝廷混為一談。不過在南地,米飯是少不了的。
濮夷族人善歌舞,他們邊吃着美食,邊用李崢聽不懂的語言熱情高歌,難得給“鬼嫌棄”村裡增添了滿滿的正能量。這個村落如今也就五六十口人了,並沒有幾個壯丁,部落首領募兵也不會來這個窮山惡水鬼都嫌棄的地方。
陳喚兒端來酒碗,對李崢笑道:“李家郎君,來吃酒。”李崢也端起酒碗和她一碰,邊吃酒邊聽她說,“阿爹的病眼見要好了,你還真是神醫。喚兒相信你是好人,不是來大哥說的那樣壞。”
現在村裡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前宰相李林甫的兒子,左羽林軍中尉李崢,只是在村民們短暫的吃驚后還是包容了他,是的,因為他治好了很多病人,反而懷疑起李崢是不是如來瑱說的那樣壞過。
李崢的臉被火光映照的紅撲撲的,一對熠熠生輝的眸子緊盯着陳喚兒,說道:“壞!或者不壞唯有自己心裏清楚,在我看來,最痛苦的還不是壞不壞本身,而是自己沒得選擇讓人相信你是好人。”邊說邊睨着來瑱,見他正盤膝坐在火邊烤魚,冷若冰霜的面容獃獃的,又道,“唉!我可以認可一句話,‘人過去欠下的債走的時候是要還的’,可我他娘的不能認可別人過去欠下的債憑什麼讓我來還!命背,真背!千年後有種王爺叫‘貝勒爺’,還有個王爺叫‘寶貝勒’,我他媽叫‘太背了’!”
李崢越說越激動,聲音陡然高了一句,再瞧瞧陳喚兒,茫茫然盯着自己,半晌,“噗嗤”一樂,只這一瞬間,喚兒的美宛如醉芙蓉飄遊於紅燭之間,紅得燦爛醉人。李崢的心也被觸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