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十章
她說話的時候尾音抻長,聲音柔柔的,像一隻羽毛,在孟長安心上搔了一下,心癢難耐。
「本督……」他竟失了言語,「本督很喜歡。「他這話不知是在說菜還是說人。
秦綿微笑:「督主喜歡嗎?那嘗嘗這道紅燜蹄膀,俗話說,吃哪補哪,此物對那些手腳不老實的癥狀最有效。」
孟長安啞然失笑,她這是在借菜諷刺他。他俊臉一沉,這小東西膽子越發大了,再不管有朝一日豈不是要爬到他頭上來。
他冷臉對她,秦綿也絲毫無懼,挑釁一般把一塊蹄膀夾到孟長安碗裏,她故意沒用公筷,手裏的筷子是她剛剛用過的。孟長安素來喜潔,生氣走人了更好。
然而孟長安情緒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竟然將那塊蹄膀夾起來吃進嘴裏,反覆咀嚼,連皮帶筋地嚼碎咽下去,還抿唇回味片刻。
「滋味不錯。」他盯着她的唇,意有所指。
秦綿身子不禁一抖,孟長安不像在吃蹄膀,倒像是要把她嚼碎了吞進肚子一般。
之後,秦綿收起了捉弄之心,老老實實地吃飯,目不斜視。
而孟長安除了秦綿夾給他那塊蹄膀便一筷子未動,但奇怪的是,他腹中竟有了飽足感。
午膳后,顧勁走到孟長安身側,悄悄對他耳語一句,把秦綿還回那塊令牌交給他。孟長安垂眸看了一眼,面帶冷意。
「秦綿,跟本督過來。」孟長安站在正廳門口,聲音中帶了一絲寒意。
曹氏心裏一緊拉住秦綿的手,小聲問她:「綿姐兒,我瞧督主臉色怪嚇人的,你是不是不小心得罪了他?」
秦綿沉默,安撫地拍了拍曹氏的手,得罪就得罪了吧,真依了他的意,也未必結果就好。
孟長安眉頭緊皺,眉宇間儘是不耐,秦綿跟着他在宅子裏漫無目地走着,孟長安腳步快走在前頭,秦綿垂頭跟在他身後,時而跟不上還要小跑兩步。
她只盯着他的腳跟,也不抬頭看路,結果他停下來時秦綿差點就一頭撞在他背上。
「想什麼呢?」他不滿地看着秦綿。
秦綿搖頭,她心思放空什麼也沒想。
孟長安鳳眸微眯,審視着她。「秦綿,你告訴本督,究竟在怕什麼?」
她與他相處時,眼裏沒有畏懼,但心裏卻有最深的恐懼。
秦綿抬眸看他,孟長安料想她又要避而不答,便壓抑着怒氣轉過身去。
「我怕督主……的身份。」更怕你只是一時興起,秦綿微弱的聲音很快飄散在風裏,但孟長安聽見了。
他沒回頭,目光卻柔和起來。「無妨,本督給你時間適應。」
「但你心裏,不可有旁人。」孟長安面對着她,眸色深幽,「就算有也要藏好,別讓本督知道,不然……」
不然怎麼樣,殺了她?秦綿心中一跳。
他手指在她額上輕輕一彈,含笑道:「不然本督就橫行霸道一次,將你搶回去,關一輩子。」
反正他在世人眼裏本就是這樣的人,再添一樁惡行也不算什麼。
秦綿驚訝地抬頭,卻在目光觸及孟長安深暗的眸子時,倉皇斂目。「督主,你說話算話嗎?」她輕聲問。
孟長安冷哼,沒好氣地道:「不算。」他強迫她伸出手,把那塊令牌放在她手上,聲音冷沉:「本督給你的東西,永遠不會收回。」
秦綿覺得手心被燙到,那塊令牌在孟長安手裏轉了一圈,就彷彿也染上了他身上的熱度,那一刻,她飄伏不定的心突然靜了下來,且從心底滋生出一種源源不斷地暖意。
「督主方才沒吃飽吧,我去給你拿些點心來。」秦綿朝他柔柔一笑,孟長安微愣,心口酥麻。
看來前些天是他逼得太緊,如今他的網剛剛松一些,魚兒就又雀躍起來。
「不用,本督還有件事要告訴你,皇上今日與本督提到了你,上元節賞燈,你跟本督進宮一趟。」他沒說昭昌帝的隱含之意,那些事本就不該秦綿來考慮。
她面前所有的障礙,他都可以替她一一掃除。
「是去謝恩嗎?」秦綿不了解內情,還以為要為了前些日子的賞賜進宮謝恩。
孟長安含笑嗯了一聲:「不必緊張,本督讓德喜跟着你。」
秦綿點點頭,對他甜甜一笑,孟長安呼吸微滯,別過頭去,面色沉鬱地道:「進宮之後,不許笑,記住了嗎?」
秦綿:「……」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又變臉!
顧勁隔着老遠往孟長安和秦綿站的那條石子小路望,心生感嘆,督主一見秦娘子就像是把滿身的毒刺都收起來,平時的殺伐果斷都丟到了天邊。
他曾經因為軍中上級排擠差點死在戰場,幸而當時奉旨監軍的孟長安忽然帶了一路人馬殺到救了他。從那以後顧勁就離開了軍營跟在孟長安身邊,看他執掌東廠,一步步掌控朝局,活在權勢與野心中心,永遠冷冰冰的。
但遇到秦綿,他開始有了許多情緒,不再只有算計人的時候才會笑,連生氣的時候,都是有溫度的。
孟長安是個善於自苦的人,表面上的囂張肆意不過是一種用來麻木敵人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