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天闌 第二十一章 桃園三混子
疲憊有時候會壓倒飢餓。
本來準備倒頭便睡的岳江鴻突然餓極，肚子咕嚕咕嚕叫個不停。
“肚兒，才過去半日，你就餓成這樣了，也太不爭氣了！”
岳江鴻撫摸着肚皮，咽了咽口水，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餓成這樣子，這幾乎和他餓的最慘的時候的感覺差不多了，甚至更甚。
他咂巴着嘴，強忍着想要睡去，然而眼冒金星，腦袋裏面空痛，讓他無法睡着，最終，他拖着疲憊的身體走在桃樹下。他仰頭看見，能夠觸及到的只有寥寥幾個青果，桃子並未成熟。
不過肚子餓極，他也顧不得許多，只是暗自期待，不要太過澀口就好。
他使勁摘下青桃，雙手搓了搓桃毛，張口便咬下，可幸的是，青桃並不澀口，略微有些清甜，不知是因為餓極的原因，還是因為青桃味道真的不錯。
吃下三個青桃，岳江鴻感覺到肚子裏面的餓感少了許多，在吃第四個的時候，一陣困意湧上頭，岳江鴻當即躺倒在地，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不知睡過去了多久，岳江鴻隱隱約約聽到幾個聲音。
“汪汪，猴頭，快來看，這裏有個玩意兒長得和老頭兒一樣！”一個人臉人身狗尾的怪物趴在岳江鴻身邊，雙手雙腳杵在地上，像一條老狗一樣耷拉着舌頭。
“就你狗鼻子靈，什麼都能聞得到！”隨後，樹上竄下一隻猴子，毛臉毛手毛腳，扯了塊紅布當做披風。
“老豬呢？怎麼不來？汪汪！”
“那頭豬你又不是不知道，肯定又趴窩裏面睡覺了。”猴頭的眼睛晶亮晶亮，不停地惱着毛毛的臉。
忽然，猴頭搖了搖自己的尾巴，從臉上揪了幾根毛髮，在岳江鴻的臉上划來划去。
岳江鴻癢得難受，眼睛迷迷糊糊地睜開了一條縫，看着一個猴頭盯着自己，不由一個機靈，當即清醒過來。
“你是人？”猴頭歪着腦袋問岳江鴻道。
“你們不是人？！”岳江鴻吃驚道。
“我們當然不是人，對了，狗三，我們是啥來着？”猴頭轉過頭去，問趴在地上的狗三道。
“猴頭，你真傻！老頭兒說了，你是猴子，所以叫猴頭，豬二是豬，所以叫豬二，我是狗，所以叫狗三。”
岳江鴻面色怪異，心道：“我是人，所以叫人四？”
啪嘰！啪嘰！
不知道從哪來的一根棒子接連敲在猴頭和狗三頭上，猴頭慘叫道：“老頭，你又敲悶棍！”
他話音剛落，便暈倒在地，狗三汪汪叫了兩聲，隨即也沒有了消息。
桃林中，老人家從桃樹後面走出，神色不悅道：“他們是我的大弟子和三弟子，平日裏太混了，你不可以學他們。”
岳江鴻翻身起來，跪在地上，驚喜道：“謹遵師命！”
“行了，行了，你起身吧，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四弟子，做我的弟子有些規矩，必須遵守，不然就趁早離開。”
岳江鴻站起身來，躬身說道：“師尊請吩咐！”
“第一條，不得用你的荊條打同門，如果違反，我會出手殺了你！”
岳江鴻心中一凜，隨即稱是。
“第二條，學成之後出去不可說你是我的弟子，否則，我在千里之外，也能取你性命！”
岳江鴻肅然，隨即深深鞠了一躬，鄭重道：“弟子記住了！”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規矩了，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弟子了。”
岳江鴻撓了撓頭，道：“那弟子該叫什麼？”
老者疑惑道：“你不是有名字嗎？”
……
孤山之巔，青石板下，孤山山主慍怒道：“桃林聖人，你一向膽小怕事，桃林也一直孤懸世外，如今，為何要來趟這攤渾水？”
桃林之中，老者心有所感，回應道：“山主，你和那個人的恩怨才消停了一千年，蒼生不應因為你們而起劫難，我要做的，只是在你們兩人之間，加一點變數，替蒼生消一點災劫。”
“舉族之恩怨，你消解不了！”
老者搖頭，回過神來，帶着岳江鴻走到桃林深處的一個草棚，說道：“你就住這裏，裏面有你所需的一應用具，明天凌晨，在太陽升起時分，穿着裏面的常服來見我。”
岳江鴻稱是，等桃林老人離開之後，岳江鴻才走進屋中，屋子裏面很簡單，只有一張床，一張書桌，書桌上放着一本古書。
自從桃林老人收他為弟子之後，他就對書尤其的親切，他走上前去，想要翻看書中所寫，雖然看不懂，但是聞聞墨香也很不錯。
他的手指接觸到書頁的時候，卻怎麼也不能翻開第一頁。
岳江鴻頹然，只能放棄，他躺在床上，困意慢慢襲來，此前他並沒有睡好。
夜半時分，岳江鴻在睡夢中聽見有人在敲他的窗戶，他揉了揉眼睛，慢慢爬起身來。
“小師弟！小師弟！快起來！我們摸魚去！”
岳江鴻無語，當即說道：“困着呢，不去！”
猴頭翻身坐在窗戶上，撓着臉道：“還不是你傻，老老實實地提了六百桶水，你就算一桶不提，老頭子一樣會收你為弟子。”
岳江鴻平時很機靈，能偷懶的事絕不多干，但是提水關繫着自己讀書的事，也關繫着能不能見到自己的母親。所以，在提水上面，不會有一絲絲的含糊和懈怠。
“師尊說你們太混了，果然如此。”
猴頭嘿嘿笑道：“猴生嘛，當混則混，不混的話，和河裏面的死魚有什麼區別？”
說著，他就要來拽岳江鴻，岳江鴻惱怒，當即想要拔出荊條抽打猴頭，突然他想到桃林老人所說的第一條規矩，隨即忍住啦，任由猴頭把他拖到河邊。
岳江鴻心中鬱悶，倦倦地看着新來的豬二，豬二頂着一顆豬頭，抱着雙手坐在旁邊一動不動，顯然已經睡著了。
而猴頭和狗三在河裏面正玩得開心。抓到一條魚就抱起來給岳江鴻看，看岳江鴻不高興，又把魚丟回河中，隨後又鑽入河裏繼續摸魚。
岳江鴻慢慢看了出來，猴頭和狗三並不是真的為了摸魚好玩，而是在摸魚的時候，藉助河水鍛煉身體。
他慢慢來了精神，猴頭從河水中跳起，拽着他的肩膀，提着就丟到河水裏面。
到了河水裏面，岳江鴻才知道河水的不簡單，河水輕不能浮鴻毛，桃葉墜入其中，沒有受到一絲阻礙，便徑直墜入河底。
一棵樹一年落一片葉，六百棵桃樹，一年六百片葉，一千年六十萬片桃葉，靜靜躺在河底，不多不少。
岳江鴻也徑直沉入河底，砸起河底的桃葉。
“咦！沉底了？”
猴頭見岳江鴻在河水裏面站不住腳，就把他抓着丟回岸上，神色怪異地看着他。
狗三也不摸魚了，兩人圍着岳江鴻看了半天，可惜兩人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岳江鴻無事，就一個人回草棚睡了，猴頭和狗三還在河裏玩得很開心，一點也沒有倦意。
次日，岳江鴻換上常服，把自己的短衣短褲換下，在門口的水缸裏面照了照自己，岳江鴻忽然覺得，自己黑是黑了點，不過還算順眼，不磕磣。
整個桃林就幾間草棚，岳江鴻卻繞了很遠的路，到了桃林老人之處，已經過了一個時辰。
猴頭，豬二，狗三都已經在草棚裏面坐下。一個猴頭，一個豬頭，還有一個長着狗尾的人頭各自搖頭擺尾讀道：“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來晚了，把手伸出來吧！”桃林老人左手拿一本書，右手拿一把戒尺。
岳江鴻乖巧地伸出左手。
一股抽在筋上的疼痛從他的手掌傳入手太陰肺經傳入胸膛，隨後又傳入丹田，沒入丹田之中。
“少商魚際太淵城，經渠列缺孔最山，尺澤俠白再天府，中府憑階過雲門。”
桃林老人讀着一段話，岳江鴻不知其意，只覺丹田中一股太陰之氣在丹田之上氤氳，而且，這股氣息順着經脈傳出，有噴薄而出的趨勢。
岳江鴻心中一怔，隨即說道：“謝謝師尊！”
桃林老人沒有多說，指着一張空桌子說道：“你就坐那裏吧，今天我從最開始教你。你把桌上的書翻開，跟着我讀！”
岳江鴻翻開桌上泛黃的書頁，一篇陳舊的字跡浮現在眼前。書不厚，紙面上一頁有一百個字，共有一百頁。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張……”
岳江鴻跟着桃林老人讀着，很快就把一百頁上的字讀完了。
猴頭停下了誦讀，跳起來蹲在桌子上，抓耳撓腮道：“老頭，你教我們的和人的不一樣，你是不是忽悠我們？”
桃林老人嗔了一句：“獃子！”
隨後手中的戒尺敲到猴頭頭上，猴頭捂着頭坐回凳子上，憤憤道：“老頭，有本事別拿悶棍敲人，光明正大和我打一架！”
桃林老人作勢要打，猴頭立馬不再說話了。
豬二雙目一閉，一個碩大的豬頭栽倒在桌子上，隨後呼呼大睡起來。
“你這懶豬！”桃林老人走到豬二旁邊，揪起他的耳朵，從樑上扯下一個鉤子，將他的耳朵掛在上面。
“哎，喲喲，老頭，疼！”豬二吃痛，連忙求饒。
忽然，一旁的狗三朝着窗外狂叫：“汪汪，汪汪汪汪，老頭，外面有人，你快去看看，汪汪汪汪！”
桃林老人在他頭上敲了一戒尺，狗三頓時不叫了，隨後，桃林老人對岳江鴻說道：“你把這本書讀一百遍，再照着上面的字寫一百遍，一遍都不能少，一個字都不能錯！”
岳江鴻稱是。
隨後，桃林老人又說道：“別跟桃林三混子學壞了，猴愛鬧，豬愛睡，黃狗愛吠吠！”
岳江鴻一陣愕然：“桃林三混子？”
桃林老人前腳剛走，猴頭就跳了起來，高興地說道：“人四，老頭被支走了，我們去後山捉鳥去！”
岳江鴻臉色一黑，猴頭也太能鬧騰了，他當即拒接道：“不去，我還要讀書，還要寫字！”
“書有什麼好讀的？讀了又沒有用，有人要殺你給他讀書又沒有用，還不如能打架厲害，別人不服，就直接揍到他服！”
岳江鴻木然：“還能這樣？！”
“這是當然，你不能在河裏游泳，那麼我就帶你爬樹！去不去！”
“不去！”岳江鴻想也沒想就拒絕了，隨後低下頭來讀書。
猴頭悻悻道：“狗三，咱們走，人沒意思，我帶你去抓鳥！”
“豬二呢？帶不帶他？”狗三耷拉着舌頭說道。
“不帶，這豬頭去了也是睡覺，而且老頭的鉤子掛住他，他不讀完一百遍《聖人言》也走不了。”
一個猴頭帶着一個人頭狗尾的怪物朝後山跑去。
岳江鴻不禁搖頭，心道：“果然是桃林三混子，我要離他們遠點，好好讀書，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往更高的地方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