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穿越
冬季的華北平原上,四野一片寂靜的蕭索。麥地早已收割完畢,一簇簇的麥根遍佈在田野里,遠遠望去,給大地綴上一層暗淡的金色。枯黃的草蔓長滿田間壟上,間或露出一點綠色,顯示着大自然強大的生命力。
一輛巨無霸式的重型卡車停泊在平緩的土坡上。後面不遠處,一輛敞着車門的悍馬吉普車停泊着,車后拖掛着一門低伏着炮管的火炮。吉普車上搭載的M2407.62毫米機槍斜仰着,槍位後面沒有士兵,車前亮着的大燈在冬日的陽光下顯得分外黯淡。
楊銘打量着這一切,思維陷入極度的混亂之中。
楊銘是北京人,高中時候隨父母拿了綠卡到美國讀書,並以優異的成績申請到了常春藤大學。在大學裏混了二年,被MeToo退學了。沒拿到畢業證,一時也找不到好的工作,楊銘索性就去當兵。他到徵兵站報了名,做了ASVAB(軍隊職業傾向測驗)測試——很顯然,這類簡單的智力和常識測試對楊銘沒有任何難度,滿分的測試成績讓他可以選擇所有的兵種。最終楊銘選擇了炮兵——炮兵是戰爭之神,從小就喜好歷史和軍事的楊銘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一個月後,接到了錄取通知。楊銘帶上簡單的行李,去俄克拉何馬州的錫爾堡炮兵訓練基地接受為期10周的新兵訓練。以優異的成績完成新兵訓練后,他選擇分派到駐德拉姆堡的第十山地師服役,不久就到了阿富汗戰場。
在阿富汗的二年裏,楊銘參加了多場戰役和戰鬥。在炮兵陣地里,他和同袍們一次次將155毫米榴彈頂入M777榴彈炮的炮膛,轉動炮輪,拉響炮繩,大炮怒吼着將榴彈射入彈道,整個大地都在顫動。每一發炮彈射出,幾十公里之外的目標150米半徑範圍內,155榴彈的彈片和衝擊波嘶吼着摧毀一切。
楊銘也多次在幾十米的距離上和敵方的戰士舉槍近戰,那些滲透進來試圖破壞炮兵陣地的武裝份子面對死亡毫無恐懼,一波一波地衝上來,手中的AK47噴着火蛇,將炮兵們的防禦圈一點一點的撕裂。子彈在耳邊呼嘯,手雷在四周爆炸,每一分鐘都有軀體在倒下,將滿腔的熱血灑入蒼涼的大地。
在阿富汗山區的清掃武裝份子巢穴的戰鬥中,楊銘與敵人貼身搏鬥,甚至有幾次和對方戰士狹路相逢,扭抱在一起,互相用刺刀、用拳頭、用頭盔給對方致命一擊。
看慣了這個世界上的貧窮、愚昧、仇恨、殺戮,經歷了血與火,楊銘實現了從一個文藝青年到鐵血戰士的轉變。
這一切,在這1629年冬季的華北平原上,切換了人生的進程——楊銘穿越了。
楊銘收回了思緒,再次確認了這一事實。
“湯米!“楊銘大叫着戰友的名字,沖向後面的悍馬裝甲車。
很失望,沒有回應。悍馬車的門開着,儀錶盤仍亮着,引擎在空檔怠速運轉,車上並沒有人。一支HK416步槍斜掛在悍馬車的駕駛座椅靠背上,顯然,和楊銘一樣,它的主人下車時沒有帶上這枝槍,於是,這枝槍隨着悍馬車一起,穿越到了這個時代。
楊銘抓起步槍,拉了一下槍栓,檢查了一下彈夾,提着步槍,彎着腰一路小跑着對吉普車四周進行搜索,但是一無所獲。
他想再跑遠一些,看看這個世界都有些什麼,這是什麼地方?這是什麼年代?遠處的村莊在數里地之外,依稀只見殘垣斷壁,幾間房屋的廢墟上仍有焚燒后的灰煙在裊裊升起。根據房屋的建築風格,以及斷壁上隱約可見的殘破對聯,楊銘確定這是在華夏大地。只是奇怪的是,四周沒有人煙。
職業軍人的素質開始起作用,楊銘讓自己冷靜下來,他跑回自己的重型卡車,拿出個人裝備開始武裝自己,穿上了防彈戰術背心,戴上凱夫拉頭盔,把從吉普車上取來的步槍扔到駕駛室,拿出了自己的HK416步槍,在槍管上掛上M9刺刀——對於士兵來講,槍就像自己的老二,還是用自己的槍更有信心。楊銘在戰術背心上塞了5個彈夾,掛上二隻M67手雷,又拿起一架望遠鏡掛在脖子上。他鎖好重卡的車門,再跑回到悍馬車處,解開後面的拖掛,進到駕駛室,一腳油門,猛打一把方向盤,隨着引擎的低吼,悍馬沖向麥田,向前面的村莊駛去。堅實的麥田地面上留下兩道車痕,一簇簇枯黃的麥根碾壓式的倒伏在車痕里。
屍體!
即將抵達村莊時,楊銘看到了田壟下倒伏的屍體。這是一具男性的屍體,朝着村莊的方向趴着,頭上繫着粗陋的網巾,穿着破舊的粗布衣服,背心處有創痕,創口處的血肉外翻着,黑色的血跡染透了背部的衣服。
是箭傷,但是屍身上並沒有箭桿。楊銘略一思索即明白,在這個時代箭是比較昂貴的,奪去這個男性生命的箭已被回收取走。
這是一個亂世,楊銘感嘆着。這具屍體看情形已經死了幾天了,就在離村莊幾百米的地方,也沒有人來收殮,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
眼前是一個幾十戶人家的村子,楊銘把車停在村子邊上,鎖好車門,持着步槍以標準戰術動作向村裡摸去。一路上他又看到了幾具屍體,這些屍體有男有女,身上的傷痕有箭傷也有刀傷。有一具屍體仰面躺着,巨大的傷口幾乎裂開了整個臉面。死者的眼睛向外鼓着,似乎在向世界訴說著憤怒與仇恨。看到這些,即使是在戰場上摸爬滾打過的楊銘也不由得暗暗有些心驚。
整個村子裏一片狼籍,到處是殘垣斷壁,房屋的門或是敞開着,或是被破壞了,有些門上還有刀砍和槍刺的痕迹。楊銘小心地挨個從門外窺視,除了時不時看到屋內橫躺的屍體,找不到一個活物。
有一戶的門是虛掩着的,楊銘用步槍刺刀上前輕輕一頂,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具女屍懸吊在屋內的大樑上,暗紫色的舌頭吐出着,眼珠突出,面目猙獰。女屍身上衣服只剩條縷,垂着的兩條腿已呈灰白色,一道暗紅的血痕從腿內側延伸下來,在屋內的磚地上凝成一灘黑色的血污。
看到這一場景,楊銘默然無語,心裏感到一陣悲哀。他想到了在上一個世界裏看到的那些被武裝份子處死的平民,其中也不乏這樣懸吊的屍身。楊銘記得,在上一個世界裏,他用子彈、用火炮向那些武裝份子猛烈地開火,看着他們一個個倒下,心中有一種暢快淋漓的快感。現在,他穿越到了這個世界,是否仍要承擔起這份責任?
楊銘一時陷入沉思,突然聽到後方傳來一陣窸窣的聲音。瞬息之間,楊銘側身調轉槍口,看到一個人影在牆角一閃而過。
“什麼人?”楊銘喝道,一個箭步衝過去,矯健地跨越了一道斷牆,從後面抓住一個瘦小的身體。
被抓到的那人全身嚇得嗖嗖發抖,扭過頭來,卻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髒兮兮的頭髮篷散着,臉上滿是污垢,眼睛裏一片恐懼之色。
“不要怕,我不會害你。”看到是個小孩,楊銘也放鬆了一些。
“你叫什麼名字?”
那小孩驚恐地看着楊銘,身子向後縮着,臉上除了恐懼之外,又多了幾分疑惑。
也難怪,楊銘的這身裝扮,在這個時代,也確實夠異類了。
口音也是個問題。雖說楊銘也是北方人,但時隔三百多年,語言音調的變化大了,楊銘的話,這小孩也未必能聽得懂。
楊銘沖小孩笑笑,用表情動作盡量減輕對方的壓力。從口袋裏摸出一塊巧克力,撕開包裝,微笑着遞給小孩。
小孩畏縮着不敢接,眼睛緊緊打量着楊銘這個“怪人”。沒辦法,楊銘自己咬了一口巧克力,臉上做出美味陶醉的樣子,再次遞給小孩。那小孩猶豫了一會,終於接下了,拿到嘴邊舔了舔,感覺不是什麼毒物,而且味道似乎還很不錯,連忙塞到嘴裏嚼了起來。
“告訴我,這是什麼地方?出了什麼事”
經過一陣比劃詢問,楊銘總算知道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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