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委屈
“不可能!”衛寒驚呼。
梁最則和顏翩躚對視一眼,“你知道的倒不少。”
她雖然反對大梁毫無人道的私奴制,但從沒有提過廢除兩個字。
梁最雖是未來女君,但眼下到底還只是個公主,何況廢除私奴制將會觸及太多人的利益,即便她繼位成了大梁女君,也不敢輕易執行。
但這件事在梁最心裏絕對是排得上號的,顏翩躚白芷這幾個親近的人都能猜出兩分,但敢像洛歧這樣脫口而出就是“廢奴大計”的,只此一個。
“你是洛邑舊奴,這麼說你是晉人?”衛寒像是忽然抓住他什麼把柄,尖銳指出:“你是不是晉朝派來離間殿下與國相爺的細作,說!”
梁最皺眉看了衛寒一眼:“出去。”
衛寒像凍僵的冰雕,殿下竟然攆他出去?
他才是殿下的心腹啊!
“到外面站着,腦子清楚了再進來。”梁最再不看他一眼。
衛寒想要爭辯,又畏於梁最威嚴,扭頭鏗鏘鏗鏘地走出去,站在屋外太陽底下肩頸繃緊,像個肌肉飽滿的雄性雕塑。
洛歧沒有幸災樂禍,只是簡單說了事情經過。
茶舍距洛邑不過半日路程,這麼短的距離他根本用不上囤什麼乾糧,洛歧之所以借故逗留乃是因為發現老闆和茶舍里幾個吃茶的客人不對勁。
直到衛寒率隊過來,被老闆幾句迷魂湯灌昏了頭,他便確定當中有詐,所以才當著幾個真正百姓的面阻止衛寒。
後來,洛歧離開也並沒走遠,老闆和他手下果然氣急敗壞地追上來。
他殺了幾人,發現他們身上有鄭城山莊綉樣的錢袋,裏面還有不少與他們身着不符的錢財,更加確定是國相爺在給梁最的護龍衛使絆子。
要不是衛寒轉頭殺回來,他早就審清楚茶舍老闆,做了拜見梁最的投名狀。
不過衛寒殺回來也沒關係,洛歧了解他,知道茶舍老闆跑不了,這才轉頭離開先一步進城。
“聽清楚了嗎?”梁最目光投向門外名叫衛寒的雕像。
衛寒抿唇不語。
梁最揮手:“把人押下去,通知洛邑官員,我們一個時辰后啟程。”
“去鄭城?”白芷試探着問。
“不然呢?”
梁最冷笑,俯視瑟瑟發抖的茶舍老闆,慢悠悠道:“我可受不了這委屈。”
她大步出門經過衛寒。
“殿下……”衛寒欲言又止,可梁最停都沒停就出了院子。
白芷命人押走老闆,顏翩躚丟了蘋果核晃蕩着出來,衛寒終於忍不住道:“就這麼信了他的話?”
那個他剛站起身,一道目光掃來,衛寒有些莫名膽寒。
顏翩躚好笑地搖搖頭:“衛大隊長,你動動腦子行嗎?人家敢站在這兒,心裏能一點兒準頭都沒有?”
便是猜,她和梁最也猜得出洛歧事出有因。
“可他殺人不眨眼,是窮凶極惡之徒!殿下怎麼能與這種人為伍!”
顏翩躚收回手,臉色微沉:“你在意的到底是他殺了人,還是他比你強?”
衛寒雙唇緊抿。
“梁最看重你,栽培你,不是讓你嫉賢妒能的,好好想想,看清楚裏面的人。”顏翩躚指着已經走到門前的洛歧。
她能提醒衛寒的,就這麼多。
不過洛歧可沒她這麼好心,對上衛寒僵硬的臉,他不帶感情色彩地說:“三十軍棍,現在就去。”
“你!”衛寒磨牙,“不用你提醒!”
……
梁最算是將軍出身,手下都在軍中待過辦事效率奇高,她用個早膳的功夫就收拾妥當,牽馬在大門前。
“他呢?”梁最翻身上馬,卻沒在人群里看到洛歧。
身後白芷面色古怪地撓撓頭:“去集市上買了些東西,剛回來。”
“買東西?他還有銀子啊。”不是逃奴嗎?顏翩躚眼睛一挑:“哦,不義之財。”她瞟了眼梁最臉色。
梁最沒什麼反應:“人齊了就出發吧。”
顏翩躚跟她並駕齊驅,不時回頭,除了看到臉上發白冒着冷汗的衛寒,就是遠遠吊在尾稍悶頭跟着隊伍的洛歧。
“知道衛寒領了軍棍嗎?”她跟梁最找話聊。
梁最沒回頭看,“他活該。”
“他是活該,不過這軍棍可是有人逼他領的。”梁最沒下令,衛寒完全可以鑽個空子,但洛歧挑明了他就只能硬着頭皮挨打,“你那小徒弟對人可不厚道。”
梁最回頭。
隔了一匹馬距離的衛寒頓時夾緊馬腹坐直,頂着豆大的冷汗還在保持威風凜凜的樣子。
梁最目光卻飄過他落在不知什麼時候晃蕩到隊伍中間的洛歧身上。
這下洛歧好像也挨了軍棍似得坐立不寧,頭低得恨不得埋進領口裏,耳朵尖露出兩點紅,再也看不出冷若冰霜的模樣。
梁最失笑,轉回身:“走你的吧。”
這一程速度雖趕不上急行軍,但全隊快馬好手倒也算不得慢,剛過午時便已趕了多半路,只是錯過驛站要在野外打尖。
沿着小溪邊紮營,梁最不是鋪張浪費的性格,隨行也就沒備什麼美味佳肴,都是慣用的乾糧就着熱湯也就果腹了。
她倒不是沒吃過,行軍打仗時哪有那麼多忌諱,不過今兒路程短,梁最倒是還能忍,索性揮揮手表示吃飽,坐到一旁的樹蔭底下乘涼,把火邊留給護龍衛們吃喝打諢也自在些。
“喏,知道你嬌氣,出門前給你裹了兩塊糕點。”顏翩躚遞來一包快壓癟了的洛邑特色桂花糕。
梁最還真是有點餓,笑嘻嘻接過,還道:“謝苑主大人念着本宮。”
她撿起一塊送到嘴邊,一扭頭髮現成天跟她屁股後面老媽子似得白芷竟然不見了。
“稀了奇了。”梁最挑眉,四下張望。
“給你取熱水去……??”顏翩躚騰地跳起來:“白芷,你手裏的魚哪兒來的?怎麼這麼香?”
白芷舉着一條烤得外酥里嫩還滋滋冒着油光的魚,結巴道:“撿……撿的?”
“撿你妹!”顏翩躚一躍上前,就在香噴噴的烤魚快到手時,一隻白凈手掌搶先撈走美味。
“謝都謝過了,你還好意思跟我搶?”梁最說著順切口撕下一塊外皮酥脆內里白嫩的魚肉塞進嘴裏,吮指發出一聲人神共憤地感嘆:“味道真不錯,還有一點蜜甜呢。”
“梁最,你個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