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小酣將醒
今年的夏天來的有點晚,河套平原上的農田已經荒蕪,因為無人去種,倒是一副草原的樣子,蒙古人生在草原,長在草原,猶記得前朝竟然將馬養到了江南道,好好的水鄉稻田,卻是變成了馬場,之後都便宜了大明。
只是大明的馬政卻已荒廢,民間飼馬者太過稀少,以至於關中軍搜集關中馬匹竟然不足四十萬,其中還有四萬駑馬是河套供給的。
這些先不去提,對於馬政,袁凌鳯不想評論太多,爛到根子上了,只得推到重來,已經是五月份了,正是牛羊養膘的時候,但是袁凌鳯目光所及,有的只有狼煙。
關中軍背靠黃河紮營,先前的浮橋早已經毀掉了,現在靠的是外罩鐵皮的大型船隻組成的浮橋,以船為基,千斤重的船錨,每艘船上都拉着四條,這才將浮船牢牢定在這黃河上,雖然水面比之前的更寬,但是卻勝在水流平穩,這是一座用艘百料大船組成的浮橋。
袁凌鳯發現大明的工匠手上的工藝遠不是自己想的那麼簡單,黃河上這五座十米寬的浮橋,不,應該是船橋,就是大明工匠的傑作。
很壯觀,至少袁凌鳯到大明之前也只是在照片上看到過橫貫長江的那座聯通南北的大橋。這五座船橋耗資巨大,僅僅是連結浮船的特等鋼材就不下萬斤,至於一等到四等的鋼材耗費的就更多了。
現在的鋼材分為特等到四等,五個等級的鋼材,最弱的四等鋼材就是之前大明所謂的鋼,而這種分法只有京都和南崖使用。
死人是戰爭的常態,豐厚的利潤,讓商人趨之若鶩,運送糧草的糧隊連綿不絕,袁凌鳯關中軍北征,掏空了西北地所有王府的積蓄。
這已經不是一場邊地戰爭了,打到這個時候,草原上的林丹汗和女真人已經明了了,這兩三年兩虎相爭,大明作為獵手已經按耐不住了。
東部草原已經兩月不曾開戰,林丹汗帶着東部草原最後的十萬精銳,在女真人的注視下丟掉草場牛羊,拱手將東部草原相讓。
正當女真人接手不到月旬,大明皇太子率領太子六率,隨着京營精銳三十六衛人馬兵出山海關,另一邊,一位宗室王爺率領一支三萬人的騎軍從大同府出發,在草原上燃起狼煙。
到了現在沒有誰知道大明要打到什麼程度,女真人不知道,蒙古人四部也不清楚,就連大明的官員們也不知道。
關中軍在河套平原上按兵不動,那支打着龍旗的三萬宗室精銳趁着女真人地盤不穩之際,在草原上四處襲擊女真人因為佔領地盤,而日見薄弱的防線。
而隨軍出征大明太子兵鋒直指女真人所謂的龍興之地。
此時的大明皇宮,操勞二十餘載的大明皇帝,在那座小偏殿中,望着大明輿圖,手中拿着小冊子。
硃筆欲點,望着輿圖上那兩大一小的進攻路線,將手中的冊子丟在地上。
沒有人知道這位大明皇帝那一日在偏殿中的決斷。
第二天,太陽高升之際,三隊皇使從紫禁城魚貫而出,奔赴三個方向。
罕見的崇禎換上了華貴的龍袍,坐於龍椅上的崇禎看不出有何變化,一如二十年如一日的精神抖擻,但崇禎的心中苦澀無人能知。
時不待吾,悲乎?
“退朝。”崇禎第一次罷朝。
滿面潮紅的崇禎在宮殿的後殿用黃絹捂住口鼻,低沉的咳嗽聲,不斷的響起。
“默劍。”崇禎丟掉黃絹。
“在。”
“換一批人吧。”
“諾。”
後殿的宮女太監們好像知道了什麼,哭喊求饒聲再走出後殿的崇禎背後響起。一隊持刀的黑色錦衣衛衝到後殿,哭喊求饒聲很快消失不見。
崇禎漫步,默劍緊隨其後。
“朕還能撐多久?朕累了,默劍,聖旨送出去了沒有。”崇禎邊走邊說。
“今日已經送出。”默劍小聲回答。
“朕着急了,走吧。”
崇禎背對着默劍走向深宮,單薄的背影讓殺戮無數的默劍酸了鼻子。
“袁凌鳯,做的太好了,也是一種罪過啊,你該怎麼選擇呢?。”默劍仰頭壓抑着眼淚,小聲的自問了一句。
似有所感,袁凌鳯看了一眼黃河上東出的太陽,袁凌武到了。
“那位草原上的林丹汗走到哪裏了?”袁凌鳯問了一句。
匆匆而來的袁凌武,單膝跪地,捶胸回道:“走了半個月了。”
“我們已經休整了快一個月了吧,聚將。”袁凌鳯用手中馬鞭將河邊上長着的水草抽斷。
“咚”
“咚”
“咚”
“咚咚咚……”
如同接力一般,方圓百里的鼓聲連綿不絕,聽到鼓聲的關中軍,如同打了個盹的獅子一般,醒了。
關中軍軍制是關中將門定下的,不循明制。
五人一伍,十人一隊,百人一團,千人一營,五營一衛。兩衛一軍。
軍一級設三品大將軍一人,從三品將軍兩人,衛一級設四品游擊將軍一人,游擊從將兩人,衛一級設參軍一人,副將兩人,營一級設校尉,之下是隊正和伍長。
另有擁有自己戰旗的戰將,兵員數不定,品階不定。
其實袁凌鳯在兵法上的造詣並不是太深,但是袁凌鳯卻懂得一個道理,國戰在於勢,而具體到一場戰鬥中,無外乎奇正。
而關中軍的組成其實是袁凌鳯將一盤齊心協力的散沙,用功勛和利益捏成的一塊水泥。
縱觀袁凌鳯從軍,初時,袁凌鳯是一個戰場悍將,隨着袁凌鳯的部下越來越多,袁凌鳯已經很久沒有在戰場上出現了。
袁凌鳯一直信奉一句話,兵不在多而在精,還有一句話,多多益善。
前一句話是用兵詭異,因為只有精兵強將才能支撐起將帥的奇謀,后一句話是以勢壓人,就如同現在,關中軍十七萬人,除了六萬車兵,十萬正部騎兵,另有一萬奇部騎軍。
而這冒出來的奇部騎軍,則是打完那次大仗后,嫡庶關係和軍功大小的結果。
正部以參軍校尉統領兵員,奇部以戰將統領,兩部互為補充。
就像現在,聚將鼓,召集的不是在大營中的正部將領,而是在外征戰的奇部戰將。
每一家的戰功如何分配是關中軍繞不開的話題,因為關中軍大部分都是關中將門七家之人。
各家各方的嫡子基本上將正部的將校的位子占完了,而庶出的子弟要出頭,該怎麼辦,這是個矛盾。
於是作為妥協,正部由長房一脈掌控,偏房組成奇部。
長幼有序,嫡庶有序,這是大明的禮制。即便是袁凌鳯也不例外。
不過袁凌鳯不可能去打壓這些庶出之人,別忘了北崖袁氏曾經也是庶出的那一脈。
關中將門說是七家,實際上遠不止七家,除了王府的那兩衛騎軍,六萬車兵,一個月前的那一場仗大的漂亮,卻也激起了袁凌鳯的疑心。
袁凌鳯讓人去調查才知道,這六萬曾經的“雜兵”,實際上有很大一部分是關中的小將門組成的。不過袁凌鳯知道后,只是一笑而過。
這是一場為了功勛的遠征,各取所需便是,袁凌鳯想到這裏嘆了一口氣。
他似乎明白為什麼白復要來這一趟了。白復這是在提醒自己,關中軍首戰大捷暴露出來的實力,讓宮中的那位心不穩了。
“隋之關隴,唐之關隴,今之大明,選擇的人,不是我袁凌鳯啊。”袁凌鳯看了一眼高懸的太陽,這日頭正當好啊。